刚才,我在微博上看到以下两条:
我觉得以这两位老师的职业,不可能不知道“公共知识分子”这个问题的渊源,因此以上的一些话我觉得是过份自谦了。说“才听说这个词”,不可能;说“完全不理解”,也不可能。因为我相信他们不至于对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研究史的认识还不如wikipedia的水平。问题在于微博并不是一个哲学或社会学专业的平台,而是一个公共平台。很多人根据两位“认证用户”的身份地位,就会认为“公共知识分子”确实是近年来在微博上新出现的、杜撰的、代表反智运动的词。反智潮流可能真的有,但这个词不应该受连累。
让我惊讶的是,就连wikipedia上的中文词条也说:
公共知识分子是《南方人物周刊》第七期特别策划“影响中国 公共知识分子50人”首先推出的一个概念,此后自2005年起“政右经左工作室”每年推举当年度富有影响的“‘政右经左’版公共知识分子”。
相同的定义同样出现在“知识分子”的中文词条中。
公共知识分子是近年在中国大陆推出的一个概念,……
虽然wikipedia的中文词条一向垃圾,但是以往的表现是在翻译英文词条上偷懒,很少看到脱离英文词条另立门户的现象。我看,现在整个全球的华文网络文化,还轮不到“反智”的问题,而是简直“无智可反”。
我对“知识分子”——包括“非要”在前面加上“公共”二字的形式——的认识是来自“知识分子”的英文词条。我还知道关于“公共知识分子”问题的经典著作之一是Richard Posner的《Public intellectuals: a study of decline》,这书我自己在Google Books上加到私人书架上了,但没有看过,因为有自命不凡者跟吹嘘说“这书很一般不看也罢”——仅管我当初是王鸿飞老师推荐才知道此书的。这也不是什么“禁书”,其中文版在2002年由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出版,苏力作序,因此,这估计是老师们很可能读过的书。在Google Books上以public intellectual为关键词进行搜索,还可以看到很多以此词为标题的书。因此,这词虽难以定义,至少是一个讨论外延比较确定的热点。使用这个词,就相当于要与所有这些讨论联系起来。因此我当初看到《南方人物周刊》搞那个名单的时候就很奇怪。照理“南方系”的人应该不缺少对西方文化特别是近现代文化十分熟悉的人。“公共知识分子”虽然不说“臭名昭著”至少也是一个褒贬不一的现象(不才当然只是根据wikipedia的英文词条来讲这句话)。《南方人物周刊》相要表彰这些“敢言者”,说他们具有社会责任感也好,说他们具有“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气节也好,说什么都好,干嘛非要使用“公共知识分子”这个已有其自身涵义,且褒贬不一的名词呢?不觉得这个词暗示的东西与那个名单的用意不符么?结果效果倒很明显——现在连wikipedia的中文词条都认为“公共知识分子”是《南方人物周刊》首创的,许纪霖和周保松两位老师也“装不知道”。
中国的现代化进程的一个怪现象就是,西方什么概念什么制度,到了中国就会变形变味。假如说“南方系”中确实有很多抱有西方价值观的人士,那么他们应该避免的恰恰就是这种“舶来品变味”甚至受到“胁持”、“转化”、以至为既得利益团体所利用来反对西化的事情才对,为什么反而自己做起了这种“胁持”和“转化”之事呢?我看原因很简单,因为就算在西方,“公共知识分子”再受争议,媒体是绝对欢迎的。特别是那种“不好的公共知识分子”,其谋生之道就是“与现代媒体共生”。所以,也许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南方系”代表的不是一个全面的西方价值观理想主义者,它至多只对西方媒体价值观比较清晰,在媒体以外,他们并不清晰。他们提出的“50人名单”,里面绝大多数人的本职专业均超出了“新闻学”、“传播学”的范围,他们只是为媒体——特别是“南方系”——所熟识而已。
很多大学生很关心社会,很愤怒。他们会有少数经过研究生教育,会变成知识分子。我发现,在现行教育制度中,关于对知识分子这一身份的反思教育是空白的。这也许不能靠教育制度来强加,而主要是靠年轻人的导师们的以身作则言传身教来完成——于是可想而知,这在中国将会是灾难性的空白。我希望“公共知识分子”问题的“炒热”,除了增加点转发数之外,能够激起某些不翻墙见闻比较狭窄的年轻人思考一下“什么是知识分子”,找点书来看看,重构知识分子精神自律的传统。我认为,如果知识分子连“慎独”都做不到就去“公共”,对社会不会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