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范主编把我加入了邮件列表里。我看完了所有的字,但还是可能不清楚你们讨论的焦点问题是什么。在此基础上仍然谈谈我的看法。
1. 关于“科学报道”概念的探索。我觉得首先要明确,新知客的科学报道,是不是完全没有先例,从来没见其他人做过的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我觉得不应该是。于是,我们应该有现成的例子可以参考。
(0) 首先,假设不做科普。纯粹介绍已成定论的科学知识不算“报道”。
(1) 像科学新闻双周刊或者科学时报那种把焦点对准学术圈内的“科学报道”我们自然不应考虑,但贵刊仍然做过像《与分子生物学死磕》这种介绍某学科发展道路,似为认识学科发展普遍规律提供参考的报道。
(2) 像经济类杂志那样报道一些科技行业动态,科技企业动作的报道,我们又考不考虑呢?像美国化学学会的C&EN就经常报道药厂试水干细胞之类的这种报道,但英国皇家化学学会的Chemistry World就很少这样的报道。
(3) 典型的“某国科学家最近发现xx……这项成果将……”这样的“新知”类“科学报道”(例如像ScienceNow),贵刊“前沿”文章的扩展版,或者贵刊曾经做过的一篇,全文就是介绍一篇Science上面的一篇论文(这篇报道水平还不错)。再延伸一下,那种“科技资料搜集展示”类型的,就是以长文介绍某一方面知识(《被剥光的红豆杉》),这就类似于NewScientist上经常出现的文章类型。这些文章只有在内容选择上有一定的时效性,都算报道吗?
(4) 我能想到的都想了,最后一种就是那种民生相关,具争议性,敏感性的,大家最热衷的那类报道。要注意的是,就算是在这类报道中强化科学因素,也有很多同行做的了。南方周末有一个“科学”版面每期都有一篇长文,所属类型一般可归入新知客的深度报道。像这样的事情就是电击治网瘾,永恒的食品安全、矿难等等。
我之所以明知大家在谈第四条,还举出这么多条,其实观点是这样的,只难一个新闻(网瘾)为例子就试图探讨“科学报道”的概念是不合适的。不同的事件涉及到的科学具体学科不同,很多因素的取舍也会取随之不同,像你们谈的“定论”的问题,在网瘾事件里可能这样看,在其他事件里就不一定了。科学的做法应该是先有一个调查面,然后总结出一些共性来,这样才能对事物下一个定义。列出这么多种可能的类型,就是说我们要先确定调查面,哪些考虑哪些不考虑。这样有助于解答“科学报道”的概念问题(当然这是新知客版的概念)。如果一未求新,思路反而越想越窄。
2. 假设我们只考虑第(4)类型。 那么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考虑读者。要根据我们定位的读者群的兴趣来定义我们怎么写科学报道。一个显然的道理是我们不能定位一个不存在的或者群体非常小的读者群。如果定位在一个较大的读者群,那么就很难说他们长期缺乏一种新闻,并由我们就很首先发明。我们如果又不想重复其他同类媒体的做法,要做点新的,又要考虑大部分读者群,那就只能分析现有同类媒体所做的这些报道,都缺乏了什么读者还想知道的信息和方面,我们专门把这些做好,就已经很不错了。总之,在这个第2点里我要谈的是两个问题:我们针对的是哪些读者?这些读者还缺少什么?以下要我要长篇大论地讨论这两个问题,慎入。
我在感情上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精英主义者,仇穷者。我的第一直觉往往与既得利益者的观点不谋而合,往往都很mean。但我在理性上很注意分析社会低下层的心态。我的做法就是去网易新闻挑社会类的肮脏小事来看网友评论。同时我经常也在开心网、豆瓣网留意许多转帖的投票和评论。我在科学网博客混了很久,也遇到不少从天涯网友风格的评论,估计是学术圈外的一般网友。我的感觉是,社会低下层,弱势群体的信任危机已经发展到极其严重的程度,他们处于完全不可调和的自相矛盾。首先,他们已经不相信任何“被告知”的信息了!但因为他们是弱势群体,他们永远只能“被告知”。人除非死了或者疯了,否则任何决择又都必须有依据,必须说明你相信什么。这导致在很多事情上面,弱势群体的态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减少决择次数,以免又多一次“被xx”。例如,最好别搞什么垃圾处理,地点怎么选都不对,处理方式怎么定都不对;大型石化项目也是这样,反正什么都别搞最好。因为对他们来说,“上面的人”无论搞任何事情,无论怎么搞,都是在占他们弱势群体的便宜。他们已经绝望。每次在这类事件上,民间一方流传的谣言,表面上虽然是不懂科学的缘故,但实际上都是为了“反对一切,打倒一切”而笨拙地炮制出来的。在QQ群上说“千万不要相信xxx,他们其实想xxx,传十个群以上母亲一生平安。”之类的全都是这种。我认为,中立的,不搅和的新闻报道都不应该考虑这读者。因为你的中立在他们眼中就是跟他们对立。只有强烈预设立场的赚草根眼球的报道才是以他们为定位的。我个人不希望新知客做这种报道。补充说明,番禺烧垃圾的事情,虽然涉及的有相当一部分是祈福新村、丽江花园这种高级楼盘里的白领或中产,但他们表现出来的理性实在有限。完全可归为绝望的弱势群体。在中国没有真正的中产,绝望人士就是基本上大部分人。
因此,只要一个事件走到了这种地步,科学已经非常次要了。唯一有趣的,能引起读者兴趣的,就是利用“看客心理”,追踪报道这种博奕的过程。要扭转这种局面,唯一的出路就是政府的程序信息完全透明!我特别强调“程序”,是因为现在一些大城市的政府虽然在信息透明上有些进步,但程序信息仍然讳莫如深。要透明来解决绝望的道理记者们不是不知道,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很多信息做记者的也没办法搞到。如果就算依法办完了事,群众都是一律认为你不了了之的,那还有什么可谈的呢?我觉得大家应该关注钓鱼事件中郝劲松律师在上海市长认错之后的后续质疑,他质疑过,具体是哪个职员,警号多少,如何部署,几点,在哪里执行此次钓鱼。这次钓鱼查出来伟法,那之前的呢?不是一个调查结果,一个道歉,找几个无辜的高层下台就完事了。美国前总统克林顿与莱温斯基案的调查,连是谁拉的裤链这种问题都要问清楚并且全国公开,整件事情清晰到每个citizen都能自己重演一遍。完了好,大家觉得也就那样,放你一马吧,你连任。这就是“程序透明”,只有这样,民众才不愤怒不绝望,才“和谐”,官帽子还能继续戴,直接责任人去坐牢。在我们国家,我们的公民已经无力去质问得这么细了,已经绝望。总之,在大多数敏感性群体事件中,科学是很次要的事情。程序不透明的问题,例子屡举屡有,正龙拍虎,开胸验肺,甲流弃婴……多数就是找个人下台。但这些人多数不负直接责,不直接拿刀捅人,罪不至死,因此又顺便解释了为什么很多被免职的官员过段时间又在新岗位上任了。
另一种可能的做好的就是网瘾这种,就是在社会低下层内部有分歧的。这种事情,中立新闻就很有做头。这样的事情特别少,我平时偶尔遇到,每次都非常感兴趣。但现在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