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暨大时有一个同学跟我说,广州没有一个正式的歌剧院,所以没有歌剧听。我却想起小时候去中山纪念堂看芭蕾舞,那个舞台用来表演歌剧也正合适啊——有乐队的池子,台上布景也很漂亮,好像真的一样,舞台又宽阔,跳舞的在上面伸展得很开……不过,广州歌剧节目很少却是事实。这次赶着莫扎特诞辰250周年的末班车,在星海音乐厅上演《魔笛》,使我十分好奇。那个交响乐舞台将会如何改造呢?布景又会如何呢?这次我拍了一些实况照片,放在了Google相册里,大家可以点击右边的图册进入。
舞台
从照片中可以看到,由于乐团的规模比较小,加上乐手们坐得比较挤,所以在乐队后面可以腾出空间来,形成一个舞台。但是由于乐团没有像传统歌剧院那样藏在池子里,整个晚上乐团的声音都太大,盖过了歌手的声音。
在大管风琴的前面挂起了一张白布,用投影仪播放一些类似布景的东西。这一设计可谓失败中的失败。白布太透明,投影仪功率太低就且不说了,所播放的内容简直不伦不类,似乎是一个蹩足的Photoshop菜鸟的习作,跟歌剧的剧情不是完全不符就是生硬得作呕。
歌剧的编排也比较不妥。中间的宣叙调和念白被全部删除,改为由一个讲童话的老奶奶插空走出来介绍被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剧情。而歌手们在舞台上基本上以唱为主,没有什么演绎,也没有任何道具——包括魔笛和魔音盒等道具也都只由手势代替。即使由手势代替,其手势也抽象得很,不跟乐队的笛音相一致。更不用说怪兽没出现,动物没出现,……我认为,如果要向大众普及歌剧内容,与其把剧情分割得七零八落,加入生硬的中文解说,还不如演员本身在舞台上的演绎具体一些,认真一些,让观众直接从舞台上就能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以前所看过的《魔笛》,除了完全没有舞台净唱Highlights的那种,其也的版本全是布景道具一应俱全,歌手的表演和歌唱也摆在同等的地位,有时候甚至像是考验演技多于考验歌技。这一点很值得今晚的舞台工作者学习!
歌手
今晚的歌手阵容基本上是中央音乐学院歌剧系或郭淑珍的学生团。应该代表了中国歌唱界新生代的水平吧。
扮演王子Tamino的王心表现得像个冷血动物,每一句都没有什么感情成份。尤其是在捧着Pamina照片诉衷肠的那一段,Mozart写了一个非常美丽的经过句,他直来直往地就唱掉了,实在浪费!实际上他只用一种坚定的、自信的、实在的声音就唱完了整个歌剧。
不过,相比其他歌手,王心的表现算是中规中矩了。三个夜后的侍女(Die drei Damen)是更加令人失望的三重唱组合——踩不准节拍,控制不住音量。事实上,夜后的侍女应该是三个调皮的妙龄少女。如果形象差得远,至少歌也要唱得八九不离十才行(银铃般的响声)。但是今晚的三个唱得像是不服老的老人,声音跟不上节奏,还要再拖长一下,感觉像掩饰加逞强。
夜后的扮演者——吴艳彧,让我从今晚之后就记住了她的名字。夜后的唱段难度都比较高,但是——她水平也实在差得太远了一点儿!夜后出场的第一个唱段(Rezitativ und Arie: O zittre nicht, mein lieber Sohn!),最后的Arie有连串的音阶和琶音,音比较高,速度也比较快。今晚的夜后音阶里大概十个音她只唱清楚了两个,琶音唱不准走调。最高的音根本唱不到,只能破罐子破摔地尖叫一声代替。夜后这一灾难性的出场简直要为整出歌剧蒙上一层阴影。不出所料,在第二幕的又一高难度唱段中(Der Hölle Rache kocht in meinem Herzen)吴艳彧照例一团糟。有一处反复出现的琶音的最高音唱不上,一直用一个不正确的低音代替——她最高只能唱到这个音。真是不折不扣的loser。技术不行,感情也没有。夜后的唱段原本没有一段是欢天喜地的,不是哀就是怨。但是我看到演员一直在得意地笑,似乎压抑不住某种兴奋感,跟剧情风马牛不相及。
也有表现得还可以的。Pamina和Papagena中规中矩,Papageno更是称得上不负众望,实际上整台歌剧就他起到了支柱的作用。
比较有趣的是Sarastro的扮演者——蔡俊军,也许是年纪较小吧(2003届的本科生?师弟级人物),显得很稚嫩,却要扮演Sarastro这么大份量的角色。我记得以前看的西洋版的魔笛都是找一个很胖的,挺着大肚子的男低音,从音色到形象都十拿九稳。今天的小师弟个子矮小精瘦,服装也不对劲——太阳神的服装竟然弄了一套深色的,穿上之后不像正直高尚的大祭司,却像诡计多端的小魔法师。虽然如此,我对这个演员的印象还是不错。也许是因为他唱歌的时候的那个认真劲,那种心无杂念的感觉。
此外,三个仙童似乎没有真的找童声来充当,而是找了三个女声。
乐团
指挥张洁敏是上交的助理,一派雷厉风行,胸有成竹的气质。整体表现还是很不错的,音量过大也应该主要不是乐团的错。序曲和歌剧中的一些紧张部分张洁敏都采用较快的速度,节奏的张力比较足。尤其是在序曲中快速的地方声部交替很多,很delicate,乐团基本上做到了有条不紊。但是——还是广交的老问题,低音太“谦虚”。这主要表现在序曲上,进入展开部就可以明显地听到了。展开部中双簧管solo应答的地方,似乎没进入状态——慢了整整一拍进入。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听到的几个交响曲,指挥都倾向把某些因素夸大,例如增加速度对比,过分的rubato等等,似乎都想在经典曲目中弄出点儿自己的特色来。但是我只希望能够好好地听一场哪怕是中规中矩的演绎,尤其是广交,只要它节奏不要乱,音色不要这么毛糙,更好地做pianossimo,低音大胆一点……等等基本功全部做到的话,我就十分赞赏了。
听魔笛让我想起了电影《Amadeus》,由于实在看了太多遍,连剧中莫扎特指挥的手势特点我都记得很清楚:不执棒的手伸向乐团的“深处”、“远处”,而执捧的手又不断地向身后拉,两手在纵向占据一个很长的空间并不断地挥动。今晚张洁敏的动作就就同这种风格十分类似。
观众
关于观众的所谓“素质”问题,我一直想写一篇专门的文章以澄清一下现存大众的误解,但是所涉及的问题太多了,很难说得明白——也正因为涉及的问题很多,简单的大众才陷入误解。今晚的观众都显得比较谨慎,也许广州听众接触歌剧比较少,不知道该在哪儿鼓掌,在哪儿叫好。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星海音乐厅自己安排了“枪手”在观众席,鼓掌的地方实在是“中规中矩”。事实上在西方,对于像《魔笛》这样耳熟能详的节目,其中哪些唱段是著名唱段应该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很大程度上,大家去听《魔笛》就是重点听这几个唱段歌唱家唱得怎样的。当歌唱家完美的“搞定”一个著名唱段时,尽管乐队的尾巴还没完,大家就可以狂喊bravo并鼓掌了,这是一个惯例。如果著名唱段完了之后听不到鼓掌,反而让艺术家很尴尬。比如夜后的唱段没有不鼓掌的(尽管今晚的夜后实在差强人意),王子捧着Pamina照片的那一段也要鼓掌的。如果是其他不太著名的唱段,没有需要鼓掌的惯例,不过如果当晚的该唱段实在唱得非常出采,大家也可以给以短时间的鼓掌叫好,不影响此后歌剧的继续进行。热烈的鼓掌往往不等乐队的尾巴完毕就已经爆发,一直伴随着乐队把乐曲的尾巴演奏完。歌剧尤其提倡这样鼓掌。今晚的著名唱段之后都鼓了掌了,但都是在音乐完结之后鼓掌的,在歌剧来看,就显得很勉强了。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真的不满意今晚的演员水平?
中场休息的时候A区座位发生了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一个老伯用响遍整个音乐厅的音量高声责骂音乐厅的工作人员,听其内容,似乎是投诉有观众带小孩进来,小孩一直吵。他于是责骂工作人员没有制止这种行为。他高声地喊着:“不是一米二十以下不得进场吗”,似乎想争取在第二幕演唱黑脸奴材Monostatos。
星海音乐奇有人带小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家人两家人的事情了。说实在的,法律没有规定听音乐必须安静,不准开闪光灯照相,不准乐章间鼓掌,不准带小孩……这些完全是在场的听众群体自己为了达到所需要的欣赏效果而制订的公约罢了。如果多数人认为带小孩进场会影响欣赏质量,那这么做的人自然就少,也自然会受到无声的责备。现在带小孩进场的情况有增无减,无非说明广州的听众认为带小孩进场不影响欣赏质量呗。同样的,乐章中谈论,乐章间鼓掌,照相,乐曲中进/离场,来电铃声等等情况有增无减,也只能说明广州听众一点也不觉得这些事情“影响欣赏质量”。到底要欣赏什么东西都糊里糊涂,又哪知道这些东西要达到什么“质量”?这是广州听众自己订下的符合广州“市情”公约,音乐厅的工作人员哪里有权干涉?责令工作人员把带小孩的听众赶出场,这不是强人所难,无理取闹么?
哈,他们遇上你这么一个行家真是倒大霉了:)
歌剧的观众市场需要时间的培养。广州没有歌剧团,又没有歌剧院,所以没有培养出一批好的观众。
等将来的将来,有了好的观众,自然就会有好的演出看啦。而好的演出又会培养出更好的观众……
但这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