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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mic霸的看法

把申请书第2稿发给导师之后,终于可以暂时轻松一下。这次我要谈的是唱K的时候的mic霸行为。

先定义一下:mic霸具体表现也不是千篇一律;最基本的表现就是无论是不是他点的歌他都要唱。

再说我的观点:我觉得mic霸这种行为可以很有效地突显其他普通人在唱K过程中的势利眼心态。

具体要从人为什么去唱K讲起。撇开应酬这种不是发自内心的目的,喜欢唱K的人一般至少要自以为自己唱歌好听,因为如果连自己唱出来的歌声都不享受的话,去拿个mic放大几倍有什么好处呢?既然是这样的话,在KTV里面每个点歌的人当然是准备自己去唱那个歌的。别人如果赞赏,那自然更好;如果不赞赏,至少自己享受了一番,心态好的话也不至于不高兴。所以,如果自己点的歌,在未邀请的情况下被别人加入合唱,那除了别人假如要赞赏的话赞赏不到你个人,连自己享受一番的机会也被剥夺了。如果这样还高兴,除非加入合唱的人是专业级嗓音和乐感,听他唱是种比听自己唱更高的享受吧;否则必然不高兴。

这就造成什么呢?——朋友之间背后议论时会说:“xxx是mic霸,唱K千万别叫他。”“那yyy呢?他也很mic霸的。”“嘿,至少人家yyy唱得好听啊,又帅!xxx根本没法比!”这不是势利眼是什么?于是,在一个KTV房里,一张张挂着公关式笑脸的面孔背后原来是无穷无尽咂嘴吧斜眼啧啧啧;在桌上很恭谦在桌下六脉神剑和达摩掌激列比武抢mic。假如又丑唱歌又难听的xxx是领导那又不一样……不过本文说过应酬的情况不讨论。

同时,作为过来人我发现处于青春期的人会抱着mating的心态参加任何同龄人聚会,形式不重要,关键是与会者都年轻貌美。所以做子女反驳父母“你懂什么”的时候,其实不是真的说父母不懂他们玩的东西有多好玩,而是想说父母不知道她长期倾慕的那些班草校草们也会去参加。否则如果不是后者这种不便明说的理由,直接告诉父母让父母懂了不就完事了?所以,如果流行唱K,孩子就会努力变成一个唱K好听的人以便受同龄人的欢迎。换一种如果流行放屁孩子自然也会努力变成一个放屁够响的人以便受同龄人的欢迎。十六七岁了,又打不得。唉!想想这些我以后都不想生孩子了!

回到关于mic霸的讨论。有些人为了避免mic霸的干扰,在唱K的时候会专门点一些冷门歌手的冷门歌,争取mic霸不懂唱。但是我曾经看到有一个老师(不方便指名道姓了否则后果很严重)在博客上批评这种行为,说“大家来唱K就是为了一起开心,你专点一些大家都没听过的冷门歌,只有你唱,大家也头一回听,搞得场子当场就冷下来,显得很没意思。”说明,mic霸们对于唱K也有自己的看法。在他们眼中,那些在K房扭扭捏捏什么歌递mic给他唱都推辞的人最没劲儿了。唱得好不好没所谓关键是大家一起爽。

但是,“唱得好不好没所谓”是不成立的,因为我开头已经论述过既然喜欢唱K至少是要享受自己的声音因此自己已经是认为自己唱得好了,并不是“无所谓”,归根到底是自私。因为你唱,无论别人高不高兴你反正高兴了,别人什么反应你都有资格评价说“出来就是为了高兴,我高兴了,我完成任务了;你却老不高兴,于是你不够意思。”很霸王条款。既然你把唱K看成这么轻松的事情,干嘛好像义务似的觉得每个人都要负责把场子搞热呢?点冷门歌曲……哼,不觉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不想唱Eason的歌啊?

当然,争来争去是没个对错的。于是我认为人有两种。一种人喜欢讲究“合群”,一个班里面,五六个甚至七八个总要一起,时间久了好像谁都有义务维持这种“小家庭”;另一种人喜欢讲究“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是正常,要这就能得罪人的话那就得罪好了。后一种人并不是不会去参加“唱K”这种集体性活动,但并不觉得要考虑什么“整体性”,只要这个人不影响那个人就行了,没有“影响了整体”这回事因为压根儿就没有“整体”。搁高中,这种人就是“组织纪律性涣散”的典型。“成绩好怎么了?看不起其他同学了是么?骄傲使用落后!”是这种人听得最多的教训。我从小就听这种教训。不过最近发现这种教训就是中国人的典型文化的自然流露。

所以,典型传统劣根中国人是mic,即话语权霸、司法权霸、XXX权霸。现代民主社会公民的生活方式会让传统劣根中国人感觉“很没劲”、“很没意思”。最近曾荫权生活上一点小事被媒体曝了之后引起香港全民质询,现代民主社会公民说“这是必要的民主监督”,传统劣根中国人心想“切,搞成这样,那当官还有什么意思?这官谁爱当谁当吧!”

最后,我为了避免唱K这种左右不是人(要么势利眼扫大家兴,要么又咪霸——又丑唱歌又不好听的那种),我最近这段时间基本通过51mike.com在家里独自唱K。这个网站有成千上万个流行歌曲的伴奏和MTV,使用它的客户端软件,可以录制和回放,比KTV好玩多了。其中部分录音放在本博客这个页面

再反科普

我一直对我国近年来兴起的“科普”持保留态度。我看到的是这些科普主要以大学毕业出来工作的人群、白领之为类的为目标受众,他们的主旨是让没机会回校园学习的人增加对科学的兴趣热情。这是我不赞同的地方。

我认为当前社会所需要的科普应该是弥补学校教育对青少年的思想催残。不是要让没机会回校园的人增加热情,而是让还在中学乃至大学的年轻人们增加热情,让他们要么立志从事科研,要么就算不从事科研也在人生最愿意学点什么的时候去学点科学。

一个眼中还闪着好奇的中学生第一次知道接近光速的奇怪现象,跟一个满脸挂着百无聊赖的下班白领第一次知道接近光速的奇怪现象,效果当然不一样。

蒲慕明曾经讲过类似的话:“科研”往往是到真正做的时候才知道是啥和喜不喜欢,小时候爱看科普,长大让他做科研却不一定喜欢。我虽赞成但觉得停留在这种认识有点消极(蒲老师当时只是为了说明另一个问题),因为我看到很多师弟师妹,在从“上课”到“做科研”这一转换前后,仍会有很多“悔不该当初”的现象发生。高校的“上课教育”,从内容设置上,似乎认为学生都该去做科研;但从讲授方式上,又似乎要尽力阻止学生喜欢上科研。我作为一个过来人觉得,通过科普可以告诉他们:堂上讲的那些玩意儿还真尼玛有用到的地方!你比如XXX研究,核心问题就是XXX,目前只能通过XXX理论,先测XX算出XXX——所以你现在才被要求整天算XXX。要让学生知道这些复杂的计算题,不是上课考试才需要正确,出了课室就不管的,而是真的会用到、真的就这么严格、真的存在于精神正常的人的日常工作中的!也许学习的动力和目标就会明确得多。这样,那些本应该喜欢科研的年轻人,就不会因为上课的误导而早早地离开校园,只等到天天为还房贷卖命之余的闲暇才找点pop science杂志来体验一下虚假的校园情怀。

先不说大多数白领在地铁上拿着iphone刷微博只为消遣,科学松鼠会的微博要融入这一氛围其内容不可能再去挑战这些读者们早以疲惫的大脑发动机;就算真的成功让白领“燃起了对科学的热情”,那又有什么用呢?结果就像云无心那样成为想瘦少女和年轻妈妈的知心哥哥。其问题的焦点就在于——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到校园了。知道这么多相对论什么的,除非能起到娱乐消遣的效果,还能有什么用么?再者,知道各种添加剂是否有害怎么选购玩具产品之类,需要找博士么?随便一个不学无术的写手出的书都能比你的科普好卖——不是因为大众科学素养低,而是这本不是大众义务!谣言真相什么的,都是社会管理不够先进导致的问题,却把帐赖在“公众科学素养不高”上,然后科学松鼠会看到商机,致力于提高这个素养,帮着政府把这个帐赖在公众上。

这无异于说,一个智障但有基本行为能力,能够去固定超市买固定的食物的人,活该毒死。谁叫他的智力不足以看懂松鼠会的文章。同理,松鼠会做科普,无异于是说学历有限看不懂教科书的大众是智障,没了松鼠会的话大众是活该毒死的——因为他们“素养不高”,没有云无心那么“门儿清”。现在松鼠会把大众看不懂的东西转化一下,变成大众能看懂的东西,你们“素养提高”了,就能明辨食品添加剂,由一个智障恢复为具有必要行为能力的人,去履行“应尽的义务”了。超市货架上就可以安全、自由地摆放问题食品而不产生什么社会问题了。

我相信这不是松鼠会存心的,但他们做的事情客观上构成了以上逻辑。

问:难道公众的科学素养就不用提高了吗?答:用,但不是等人都离开校园之后。

当然,松鼠会可以很公关地举例说:我们的读者中也有很多中学生和大学生,我们也到各大高校去搞活动。这都不回答问题,因为无论如何狡辩目前松鼠会的内容就是一个“工作之余”——或者假如真的说跟学生有关的话——“学习之余”的内容。怎样才不是学习之余呢?那就是要明确指出“这是高中物理第几册第几节内容”。我看,松鼠会那些北美生化PhD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把恐怖的国内高中忘得精光了。他们只愿意谈他们欢乐的研究,而且是跟他们的同龄人——特别是学历不如他们高,天天上下班的同龄人们——夸夸其谈,让对方对自己改观,以前觉得“都几岁了还读读读啊”,现在要觉得“好羡慕你们这些懂科学的geek哦”。真要把自己写的科普跟高中课本联系起来,你也许需要深入国内普通高中的实际,了解现在在高中课堂上,已经有哪些做得很好的“理论联系实际”,有哪些还跟不上?高中生们的上网习惯又是什么?前段时间有个神八还是神九升空(具体我忘了),央视的现场讲解不是频犯低级错误么?这些低级错误是中学物理水平能够避免的。与其像当时一些媒体那样,说央视解说员的科学素养需要提高,还不如把这些低级错误拿给高中生们批一下。让他们习惯于把课堂上的东西拿到课堂外,他们才能把毕业前的东西留到毕业后,才会真正“提高素养”而不仅仅“提高总分”。费米不是老出怪题让学生们用物理现场估算么?

如果高中生不感兴趣,那就到初中,如果初中生还不感兴趣,那就到小学。我觉得,对科学不感兴趣,80%原因是中学教育催残所致。他们被误导和强迫得太多,导致一看到任何与科学有关的术语就条件反射地联想到期中考模拟考。

最后你仍然会发现,导致各种“素养不高”的问题,根本轮不到小小一个NGO来解决。任何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体制的障碍很庞大。所谓科普,雷声大,雨点小,而且下的还是酸雨。我奉劝松鼠会的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们,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你们所受的昂贵的training是用于发现新知识的,不是用于搞新闻传播的。

我认为一个社会能做到各司其职就是好社会。狗拿耗子,寅吃卯粮什么的,必乱。

关于公共知识分子

刚才,我在微博上看到以下两条:

关于公共知识分子的微博

我觉得以这两位老师的职业,不可能不知道“公共知识分子”这个问题的渊源,因此以上的一些话我觉得是过份自谦了。说“才听说这个词”,不可能;说“完全不理解”,也不可能。因为我相信他们不至于对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研究史的认识还不如wikipedia的水平。问题在于微博并不是一个哲学或社会学专业的平台,而是一个公共平台。很多人根据两位“认证用户”的身份地位,就会认为“公共知识分子”确实是近年来在微博上新出现的、杜撰的、代表反智运动的词。反智潮流可能真的有,但这个词不应该受连累。

让我惊讶的是,就连wikipedia上的中文词条也说:

公共知识分子是《南方人物周刊》第七期特别策划“影响中国 公共知识分子50人”首先推出的一个概念,此后自2005年起“政右经左工作室”每年推举当年度富有影响的“‘政右经左’版公共知识分子”。

相同的定义同样出现在“知识分子”的中文词条中。

公共知识分子是近年在中国大陆推出的一个概念,……

虽然wikipedia的中文词条一向垃圾,但是以往的表现是在翻译英文词条上偷懒,很少看到脱离英文词条另立门户的现象。我看,现在整个全球的华文网络文化,还轮不到“反智”的问题,而是简直“无智可反”。

我对“知识分子”——包括“非要”在前面加上“公共”二字的形式——的认识是来自“知识分子”的英文词条。我还知道关于“公共知识分子”问题的经典著作之一是Richard Posner的《Public intellectuals: a study of decline》,这书我自己在Google Books上加到私人书架上了,但没有看过,因为有自命不凡者跟吹嘘说“这书很一般不看也罢”——仅管我当初是王鸿飞老师推荐才知道此书的。这也不是什么“禁书”,其中文版在2002年由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出版,苏力作序,因此,这估计是老师们很可能读过的书。在Google Books上以public intellectual为关键词进行搜索,还可以看到很多以此词为标题的书。因此,这词虽难以定义,至少是一个讨论外延比较确定的热点。使用这个词,就相当于要与所有这些讨论联系起来。因此我当初看到《南方人物周刊》搞那个名单的时候就很奇怪。照理“南方系”的人应该不缺少对西方文化特别是近现代文化十分熟悉的人。“公共知识分子”虽然不说“臭名昭著”至少也是一个褒贬不一的现象(不才当然只是根据wikipedia的英文词条来讲这句话)。《南方人物周刊》相要表彰这些“敢言者”,说他们具有社会责任感也好,说他们具有“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气节也好,说什么都好,干嘛非要使用“公共知识分子”这个已有其自身涵义,且褒贬不一的名词呢?不觉得这个词暗示的东西与那个名单的用意不符么?结果效果倒很明显——现在连wikipedia的中文词条都认为“公共知识分子”是《南方人物周刊》首创的,许纪霖和周保松两位老师也“装不知道”。

中国的现代化进程的一个怪现象就是,西方什么概念什么制度,到了中国就会变形变味。假如说“南方系”中确实有很多抱有西方价值观的人士,那么他们应该避免的恰恰就是这种“舶来品变味”甚至受到“胁持”、“转化”、以至为既得利益团体所利用来反对西化的事情才对,为什么反而自己做起了这种“胁持”和“转化”之事呢?我看原因很简单,因为就算在西方,“公共知识分子”再受争议,媒体是绝对欢迎的。特别是那种“不好的公共知识分子”,其谋生之道就是“与现代媒体共生”。所以,也许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南方系”代表的不是一个全面的西方价值观理想主义者,它至多只对西方媒体价值观比较清晰,在媒体以外,他们并不清晰。他们提出的“50人名单”,里面绝大多数人的本职专业均超出了“新闻学”、“传播学”的范围,他们只是为媒体——特别是“南方系”——所熟识而已。

很多大学生很关心社会,很愤怒。他们会有少数经过研究生教育,会变成知识分子。我发现,在现行教育制度中,关于对知识分子这一身份的反思教育是空白的。这也许不能靠教育制度来强加,而主要是靠年轻人的导师们的以身作则言传身教来完成——于是可想而知,这在中国将会是灾难性的空白。我希望“公共知识分子”问题的“炒热”,除了增加点转发数之外,能够激起某些不翻墙见闻比较狭窄的年轻人思考一下“什么是知识分子”,找点书来看看,重构知识分子精神自律的传统。我认为,如果知识分子连“慎独”都做不到就去“公共”,对社会不会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