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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稻米往事

网上很容易搜得到什么“六年级下册语文第二单元作文民风民俗400字”之类的关于各地饮食习惯的资料。到底以面食为主还是大米为主估计主要是决定于当地哪种东西比较好种,因为古时候粮食运输不像今天这么自由。我是广州城里人,在我印象中天天吃白米饭在旧时是不常见。广东农村应该主要是把米煮成粥,里面加番薯一起煮叫“番薯粥”,就点萝卜干作为三餐的主食。只有县城大户人家才天天煮白米饭,仆人先要把主人一家老老小小的饭和菜全部做好,盛在玲珑瓷饭碗中。工人和主人要分开吃,工人吃的跟主人当然也不一样。网上搜到一篇文章说“广东人”,其实里面的很多事情是专指广州老城市民:

人所共知,广东人日食三餐都以大米为主食。所谓“北人嗜面、南人嗜饭也”。此种饮食风俗习惯,是由广东农业耕种以水稻为主这一客观条件决定的。

广东地处南疆边陲,属于亚热带气温区。气候温暖湿润,水源充足,“民以水田为业(宋王象《舆地纪胜》)”,稻饭羹鱼。所以,粤人自古“以粘为饭,以糯为酒(《南越笔记》)”,及至现在,大体仍是如此。

现在广东一些城市生活节奏加快,面食制品增多,面食日趋兴起,甚至有食西餐、快餐的。但就日常生活而言,仍以大米为主食,有所谓“未见米落肚,不知饿定饱”,或饭,或粥,或米制的糕点,保持此种传统的饮食习惯。

广东有云许多口头禅和土语,其组词表意都与“米”字有关,如说人死了,谓之“不食广东米”;说家中增添了一口新人,谓之“加多了一碗饭”,这与来客人“加多一双筷”有不同含义;再有骂人好食懒做,广东人会说“蛀米大虫”,当然,它与我们的标题亦是两种含义;若批评人办事无能,谓之“食贵米”;批评人做事不知危险,谓之“嫌米贵——不知死活”;若挖苦人不开窍,谓之“食馊米”等如此类的说法,都万变不离其宗,说来的确离不开“大米”。把“大米”与生老病死、勤劳懒惰、精明愚蠢联系在了一起。大米在广东人生活中之地位何等重要,由此可窥一斑了。真正的“蛀”米大虫属也!

我人小则属于“食失米”,吃饭不长个儿。现在我自己就天天煮饭。自从住回补校,我自己做饭之后,我就很少在外面解决。因为任何饭馆的美食都很难比得上我自己在家弄的住家饭。先不谈外面餐馆用的油和食材很可能有猫腻,在家里做饭有一个独家的体验,就是饭在煮的过程中你能闻到饭香。因此,在家吃饭一定先闻上十几分钟的饭香才能开吃。以前跟父母住的时候,无论我在电脑前有多么不愿意停止,只要开始闻饭香,不用我妈催促,我自动就愿意放下手中的工作了。下馆子和叫外卖虽然都比自己煮方便,但是在外加班的打工族却往往吃无定时,原因就是他们直到吃饭之前都闻不到饭香。

今天在The China Beat博客上看到一本新书叫Gourmets in the Land of Famine,讲述了从1937年开始到41年最高峰的广东饥荒的来龙去脉。虽然按照Emily Hill的书评所述这本书有史料不足结论过于大胆之处,但是其将广东人对大米的挑剔作为饥荒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一观点至少很有趣,恰好应验了“不食广东米”这句歇后语。莫非除了“嫌米贵”之外,“嫌米贱”也同样不知死活?——就好像“嫌钱腥”一样。书中也对当时的国民政府在农业问题上过于书生气(technocracy)而进行了批评,于是也可牵强地谓之“食贵米”了。

在袁隆平研究高产水稻之前,以大米为主食的地区平民百姓基本上是大小饥荒连年不断的,饿肚子是常态。这在今天的我来看是不可想象的。饥荒也容易导致人心叵测,中国人心中典型的“省”和“防”的心态多缘于此吧。中国的平民百姓就是指农民,中国是农业大国,以前很少城市穷人的,一直以来中国的统治问题就是如何统治农民的问题。今天发生的所谓“改变执政思路”,是史无前例的事,因为“现代中国人”是一个新出现的、以前谁也没见过的、而又人口巨大的群体。他们不种地了(都打工了),也不饿肚子了(主要愁没房子)。

The Art of Campoli

The Art of Campoli

前几天在SCUT Music群里的那些人还聊到英国没啥音乐家和演奏家。我也同意。Elgar的作品没办法跟Tchaikovsky相比。但是古典音乐的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你的欣赏品位锁定在Tchaikowsky以上水平的话可选择的曲目就会变得非常少了。也许你会说一个柴D我有众多violinists的版本,但同样道理如果你把欣赏品位锁定在Milstein以上的话你可选择的版本也会变得非常少,沦为那种言必称Heifetz的菜鸟。所以就算Elgar的小协实在啰嗦,但也还不至于烂到像舒曼的小协那样变态。我记得我第一次听舒曼小协的时候其实并不在意我听什么,原本只是随意播着一堆古典音乐MP3,结果中途突然感到非常生气,以至要放下手同的工作点开foobar确认现在播的到底是哪个作品——原来是舒曼小协的第一乐章。据传舒曼献给约阿希姆,结果后者只演了一次就把谱子扔了。舒曼自杀了之后约阿希姆还进一步猜测这个作品是舒曼发神精病的产出。

当然,现在我都经过了梅西安的历练之后,对舒曼小协就接受很多了。至少它的音乐语言是经典浪漫主义的风格,每两小节每两小节地听至少都是悦耳的动机,只是小节数多了之后就不太了解它到底要干嘛。再说约阿西姆本人就很愤.

回到Elgar,所以他作点曲子还算“为丰富古典音乐曲目”做了贡献。也可能是英法历来不和的缘故,英国稍微出点够格的音乐家就会被珍惜成为国宝,又封爵又什么的。作曲家Elgar和钢琴家Curzon都是爵士。那时候爱国主义在欧洲还是属于很高尚的。又要扯回到舒曼小协。虽然经过约阿希姆和舒曼遗孀唱衰之后这个作品基本上是萎了,但1937年有人把谱子寄给梅纽因之后他评价不低因此要为这个作品搞世界首演。可是这个谱子的版权还在德国,而德国政府坚持这个作品的首演必须由德国演奏家在德国本土进行。这种要求就跟现在我们这些中国人一直坚持敦煌文化的研究一定要由中国人在中国本土进行,为日本研究者的优秀研究而感到遗憾的古怪情绪差不多。结果虽然梅纽因后来也录了舒曼小协,这个作品一开始是Kulenkampff首演和录制的。

Campoli是英国籍的小提琴家,本人是意大利裔的。所以严格来说还不算是“英国出品”。在英国拉小提琴想出名,当然要靠拉英国国宝级作曲家Elgar的作品啦。所以你去查Campoli的介绍,就会说他的代表性录音是Elgar小协。你查Sammons也一样,还被称为“咱英国的Kreisler”,酸得很。否则干嘛非强调我能把Elgar小协拉得特好呢?别的比如门小协能拉到“较好”水平也比“能把Elgar小协拉特好”更吸引啊。事实上Campoli就是门小协拉得很好。1950年1月的《留声机》有一段评价挺有意思:

I applaud Campoli’s courage and independence that, at a time when most of the race of fiddlers seem determined to turn the Mendelssohn concerto into a vehicle for display, he should think of this work as music and not in terms of vulgarised glamour. His performance is indeed thoughtful—even including the cadenza—and the relief of listening to someone for whom the music comes first after some of the hustlers we have heard recently comes as sweet balm in the existence of a harassed critic.

最爱看这种文雅地含沙射影文章了。尤其是那个“vulgarised glamour”,真是把那种目光斜视心生冷笑之情表露无遗啊无遗。事实上比Campoli勇敢但仍负有名声的人多了去了。例如Kremer就是一个怪胎。从Campoli录的三个常规小协(门、柴、贝)来看,此人绝对上乘,非常安全。事实上Curzon虽然是安全度极高的钢琴家但是他的柴一有好多地方还是小piss off了我一下,不应该啊不应该。

Comment on Design Review

Comment on Design Review

原来算算时间,Campoli的门小协录音出来之后没多久,著名的Heifeitz/Beecham版也出来了。活在十九世纪的欧洲上流真是幸福!希特勒真是万恶,全赖他这么个好的欧洲就毁了。但是悚人听闻的是,Campoli版比Heifeitz版在当时更受人欢迎。Design Review上有段评论就是这么说的:

At the time of writing it is not known whether the (Campoli) Mendelssohn concerto will be released in this country. There is another new version from HMV, featuring Heifetz and Beecham, which it is expected, will be offered here. It may be said that the general consensus of opinion overseas is heavily in favour of the Campoli performance. The work is flawlessly played by the soloist, well accompanied under van Beinum, and recorded as well as Decca know how. A pleasant point is that the first movement ends in the middle of a side — thus the effective link which the composer supplied between the first and second movements is not lost by having to turn over the disc. It is many years since we had a release of this most pleasant of violin concertos — of the three older sets still surviving in the catalogue my choice would be for the Szigeti-Beecham. I rather think most prospective buyers will await the Campolil!

由这段评论来看,在当时Campoli版和Heifeitz版都尚未在英国上市,但在海外已经各有口碑了。而且从这里也可以看到留声机年代唱片要换面对三乐章的协奏曲们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情——尤其是浪漫主义作曲家们全都喜欢把三个乐章连起来。Szigeti/Beecham也是我虽本无须但俨然极力珍藏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