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gory Archives: 我的研究笔记

关于离散测度没有密度的问题

对于若干个离散质点组成的物体,能否定义其质量密度?不可以。考虑以下简化的问题。

x_1,\cdots,x_n\in\mathbb{R},且各不相等。对任一勒贝格可测集A\subset\mathbb{R},定义以下测度:

    \[ \delta_i\left(A\right)=\left\{\begin{array}{cc} 1,&x_i\in A\\ 0,&x_i\notin A \end{array} \right.,\quad \mu\left(A\right)=\sum_i\delta_i\left(A\right),\quad\nu\left(A\right)=\sum_i p_i \delta_i\left(A\right) \]

其中 p_1,\cdots,p_n\in\mathbb{R}^+。若是在讨论概率则还需\sum_i p_i=1。虽然\nu\mu绝对连续(可验),但由于\mu不是\sigma-有限的,因此不适用于拉东-尼科迪姆定理以找到满足

    \[\nu\left(A\right)=\int_A \rho d\mu\]

的“密度场”\rho。Truesdell & Toupin的CFT[1]只对连续物质定义了密度,离散质点只有质量,没有体积和密度。在Truesdell & Noll的NFT[2]中这一点更明确。

在讨论物体的质量时,在这样一个定义下,一个由无限个离散质点组成的物体质量将会是无穷大的。理论上我们接受这一设定[1]。相应地,在讨论概率的时候,如何讨论一个无穷离散集上的概率?可以从有限集的情况向无穷进行推广而不会产生概念上的危机,例如这一链接中的例子。

一个由若干个离散质点的组成的物体既然没有质量密度场,那么它的“连续性方程”是怎样的呢?如何讨论其“质量守恒”律呢?CFT在定义了离散质点的质量后没有再讨论这个问题,而NFT从定义物体质量的时候就明确不考虑离散质点的情况。我在这里给出的意见是:连续性方程只是在需要用连续介质力学时才需要首先列出的。对于离散质点组成的动力学系统,已经可以使用常规经典力学课本中介绍的牛顿力学或拉格朗日力学来刻划。如果非要讨论离散质点体系的连续性方程,那完全不妨引入Irving-Kirkwood-Noll procedure[3],此时所有连续介质的公设仍然成立(see also [4])。

现在我们转而考虑相空间流体由离散点组成时的相密度场问题。本文一开始已经否决了,对若干个离散点是无法定义密度场的,也没有资料讨论这种体系的“连续性方程”。因此,如果一个动力学系统在某种约束下,其所有可取的状态(all admissible states)在相空间是离散的状态点(多于1个),那将无法定义“密度”并讨论其刘维尔方程。问题是,这种情况是否可能?我的推断是不可能。以下是一些不太充份的理由。

如果一个动力学体系在某约束下可以取两个离散的状态点,那么既然它们都“可取”,就应当存在一个虚拟运动由其中一个状态达到另一个状态。但这将要求这个动力学体系要么速度无穷大(构型空间中的瞬移),要么加速度无穷大(动量突变)。能否说在经典力学中这两者都不被允许?如果速度(动量)无穷大,将导致无穷大的能量。只能说,如果认为整个经典宇宙是一个孤立体系的话那么整个宇宙的总能量是有限的常数(否则没有能量守恒的讨论),任于这个宇宙内的动力学体系不可以具有无穷大的能量。因此,也不可能有无穷大的加速度,因为这需要消耗无穷大的能量,经典宇宙不具备。但是经典力学对宇宙是否必须有这种孤立系统的规定,我不太清楚。而且如果真的一定要依赖这一规定,才能禁止加速度无穷大,那可能孤立宇宙就是经典力学的其中一个必要的基础。总之,我目前依赖于速度无穷大和加速度无穷大的绝对禁止。

为何两个“可取”状态间一定要存在至少一种连结它们的虚拟运动呢?为何不能通过设置初条件为任一个可取状态,然后体系之后就留在那个状态不动?——这样也不违反“两个状态都是该约束下可取的”,但之间没有任一种虚拟运动可以联系。我答案是,这种情况违反因果律或信息守恒。因为力学问题中的“初条件”,也必须是在同一动力学规律下可以从其他状态“达到”的终点,不能是“无因之果”。如果一个初条件状态,除了人为设定它在这一状态之外,无法从其他状态达到,那这相当于“上帝的第一推动”问题。而这一问题适用且只适用于一个动力学系统——整个宇宙。所以在任何具体动力学系统的问题中这是不允许的。

所以,动力学系统的相空间流体可以一般地避免“离散点没有密度”的问题。它总是“连续介质”(或说是单连通紧集)。


2022/10/4补充:在R. Tolman教材中是这样引入的:

…, it is also to be noted for statistical purposes that we shall wish to use ensembles containing a large enough population of separate members so that the numbers of systems in such different states can be regarded as changing continuously as we pass from the states lying in one region of the phase space to those in another. Hence, for the purposes in view, it is evident that the condition of an ensemble at any time can be regarded as appropriately specified by the density \rho with which representative points are distributed over the phase space.

The quantity \rho is then to be understood as determining the number of systems \delta N, which would be found at time t to have coordinates and momenta lying in any selected infinitesimal range \delta q_1\cdots\delta q_f\delta p_1\cdots\delta p_f, in accordance with the equation

    \[\delta N=\rho\left(q,p,t\right)\delta q_1\cdot\delta q_f\delta p_1\cdots\delta p_f\]

We assume a large enough total population of systems so that \rho and \delta N can be regarded with sufficient approximation as changing continuously as we go from one region in the phase space to another.

By integrating over the whole of phase space, we can write

    \[N=\int\cdots\int\rho\left(q,p,t\right)dq_1\cdots dp_f\]

as an expression for the total number of systems N in the ensemble or phase points in the phase space.

p. 46~47

这段引入字面上是希望当N足够大时,微、积分表达式能作为相空间密度的一种近似。但作者仍然坚持积分后的是“系统的总个数”(total number of systems),是可数的概念。这其实暗示了种用Dirac delta函数来表示离散点密度的方法。如果这么处理,上述的表示就不是一种N很大时的近似,而是对任意N的精确表示。

References

  1. C. Truesdell, and R. Toupin, "The Classical Field Theories", Encyclopedia of Physics / Handbuch der Physik, pp. 226-858, 1960. http://dx.doi.org/10.1007/978-3-642-45943-6_2
  2. C. Truesdell, and W. Noll, "The Non-Linear Field Theories of Mechanics", The Non-Linear Field Theories of Mechanics, pp. 1-579, 2004. http://dx.doi.org/10.1007/978-3-662-10388-3_1
  3. P. Podio-Guidugli, "On the Mechanical Modeling of Matter, Molecular and Continuum", Journal of Elasticity, vol. 135, pp. 435-456, 2018. http://dx.doi.org/10.1007/s10659-018-9709-y
  4. A. DiCarlo, . , P. Podio-Guidugli, and . , "From point particles to body points", Mathematics in Engineering, vol. 4, pp. 1-29, 2021. http://dx.doi.org/10.3934/mine.2022007

粘弹性的认识历史(一)

前段时间做过一些关于粘弹性(viscoelasticity)的研究历史的资料调查,就在此作一些不完整的总结。

实际上Maria Grazia Ianniello作了很好的总结工作​(Ianniello 1993)​​*​,我写的内容大部分都是直接来自这里。其实我也独立地评估过她的论文。我自己看过一部分的历史文献的原文(见此文),再去看Ianniello对这些原文的解读,觉得她关注细节跟我一样多,甚至看得和想得比我更仔细。科学哲学层面上的关照角度也和我很接近,因此我很信赖这个工作。另外还有一篇更早些的科学史论文​(Dörries 1991)​,从广义的“余效”(Nachwirking)与“迟滞”(histeresis)概念的角度回顾了19世纪的物理学史,但是描述不如Ianniello的文章详细。除了这些科学史研究者的论文外,我在这里提一些流变学家自己做的历史总结。​(Tanner and Walters 1998)​的这本书是整个流变学的一个大的历史总结,是一个很伟大的工程,但是难免也流于泛泛,可以作为一个粗略的提纲和参考文献来参考。相比之下,Hershel Markovitz做过的很多流变学史总结更加问题导向因而也更富有洞见​(Markovitz 1968, 1977, 1985)​​(Doraiswamy 2002)​也做了一个很全面的历史溯源资料总结。​(Tanner 2002)​总结了流变测量学中正弦测试方法的历史。

已故的流变学家郑融老师在科学网上的博客写满了脍炙人口的流变学史话。

1. 今天知道的“粘弹性”

“粘弹性”(viscoelasticity)是流变学或力学方面的词。 Ferry对线性粘弹性的宏观唯象理论模型和实验方法进行了完整的总结​(Ferry 1980)​。而非线性粘弹性就是整个流变学的研究对象,其现象学模型和实验方法可见于各个流变学教材。值提一提的是振荡测试在非线性响应中的描述框架在流变学中的应用是“大幅振荡剪切”(large amplitude oscillatory shear,LAOS)。这方面最近的大型综述​(Hyun et al. 2011)​已经很早了,其之后值得关注的相关综述有​(Bird and Giacomin 2016)​​(Voigtmann 2014)​

事实上粘弹性的现象在力学之外有更一般的本质,它实质上是一种松弛(弛豫)现象​†​,在电磁学中也很普遍。因此Oppenheim的经典教科书​(Oppenheim et al. 1997)​中的很多方法跟粘弹性现象学是相通的。例如线性粘弹性的通用本构——Boltzmann方程就是一个线性时不变系统的卷积式。在后面的历史介绍中我们将会看到,粘弹性的认识史跟电磁学和电信技术的发展是密切相关的。一领域的概念或方法延用于另一领域的情况很常见,且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今天。

至于宏观粘弹性或其他宏观性质的弛豫现象的微观本质,则是非平衡态统计力学提供的。可以用一句话说宏观性质的弛豫现象的微观本质就是热运动。具体地,线性响应理论是线性粘弹性的统计基础。这方面内容可以参考​(Evans and Morriss 2008)​​(Kreuzer 1981)​

上述引用的资料代表了我们今天对粘弹性的认识。在回顾粘弹性的研究历史的时候,我们就自然会关注当时的人从当时的数学和物理学基础和实验现象所能形成的最初认识跟今天认识的差异和差距是怎样的?之后是如何“松弛”到今天的认识的?

2. 连续介质力学与热力学

我们今天的认识体系中,粘弹性现象是对经典的虎克弹性和牛顿粘性的推广。从更大的角度看,粘弹性是连续介质力学中的特殊本构关系。今天如果我们要讲述粘弹性,我们会希望听众已经对上述这些背景有所了解​‡​

首先是连续介质力学。欧拉把牛顿运动定律推广至连续介质,并推导了刚体和理想流体的方程​(Truesdell 1960a, 1968)​​§​。这大概是十八世纪中叶的事情。

关于能量守恒,也许伯努利的工作可以作为一种代表,以他1738年发表的Hydrodynamica为标志​(Truesdell 1960a, 1968)​。伯努利方程,就是机械能与重力势能之间的能量守恒。仅考虑这两种能量之间的守恒是经典力学发展过程中的一个主要的问题形式。热力学意义上的能量守恒(即作为公设的热力学第一定律),则与热的本质问题和第二定律的认识等一同纠缠到19世纪中期才算确立。

虽然,在最初发现和理解粘弹性现象,都是来自简单形变的恒温(以当时的水平)力学实验,并不必要求使用今天解决热力学与连续介质力学耦合问题的范式。但是温度对当时研究的各类物理过程的影响是当时早已知晓的。温度本身以及连带的热的本质的认识状况,也影响了当时关于一切宏观物理现象——具体到本文就是粘弹性现象——的温度依赖性的本质的认识状况。在此也需要顺带地(却并非次要地)提到统计力学的发展以及分子论与唯能论之间的争论。统计热力学与粘弹性的认识几乎同时或略晚些(以Boltzmann的加入为标志),而分子论和唯能论的认识,大致上要到Perrin的布朗运动工作证明了分子的存在才算完结,晚于对粘弹性现象的关注近半个世纪​(Newburgh et al. 2006)​。因此,关注当时的热力学和物质的微观组成的认知如何影响对粘弹性现象的本质的论断这个问题也是有趣的。关于热力学的历史的文献资料很多了,因为这是科学史方面的重头戏,例如参考​(Truesdell and Bharatha 1977; Chang 2007)​

3. 虎克固体与牛顿流体

其实固体的弹性形变和流体的粘度可以说是人类很早就知道。弓的使用与完善是前者的一个例子。而后者则可见于对水钟的校正,公元前1000年以前的中国和埃及都有记载,知道冬天水要加热钟才准。大约公元前99~55年罗马诗人卢克莱修的长诗《物性论》就对流体的粘度作出了近乎现代的描述​(1930)​​¶​

牛顿在其《原理》中提到了流体的粘度公式,但他不是使用“粘度”(viscosity)一词。牛顿在《原理》中的推导只是基于猜想,现在不知道他是不是亲自做过实验验证,只知道他是为了反对法国的笛卡尔关于以太旋涡的理论而做的推导。后世用他的名字命名为“牛顿液体”(Newtonian liquid),始作恿者应该是​(Reiner 1929)​​#​。牛顿只作了今天看来是简单剪切流场的陈述,即“与相对速度成正比”的结果。今天知道的三维本构关系是Navier(不可压缩流体)和Stokes(体积粘度)的贡献:

\mathbf{T}=-p\mathbf{I}+\left(\lambda_\mathrm{V}\mathrm{tr}\mathbf{D}\right)\mathbf{I}+2\eta\mathbf{D}

因此​(Coleman et al. 1966)​使用Navier–Stokes fluid一词指代满足上述本构关系的流体,也许更为恰当。今天所说的“牛顿流体”则可能更强调粘度η是常数,但这只是流体满足上述本构关系的必要非充分条件。

虎克的关于弹簧拉伸的弹性定律是他在1676年通过一个拉丁语字迷说出来的,两年后才公开迷底。波义耳在对气体的研究中也提到了气体的线性弹性定律。与牛顿流体的历史类似,关于弹性也是从“正比关系”的认识起始的。与剪切粘度的概念相对应的是我们今天知道的杨氏模量,但这不是Young首次提出的。模量的概念是三个伯努利(James、John、Daniel)和欧拉18世纪确立的。线性弹性的本构关系:

\mathbf{T}=\left(\lambda_\mathrm{E}\mathrm{tr}\mathbf{e}\right)\mathbf{I}+2\mu\mathbf{e}

是19世纪柯西和Navier几乎同时确立的。Navier是基于分子的微观假设推导的流体和弹性体本构​(Truesdell 1960b)​。同样地,我们要区分“模量是常数”和上述本构关系的满足这两种陈述。

在本构关系的层面上实验验证上面两个模型的工作则一直延续到19世纪末​(Tanner and Walters 1998)​

从流变学的角度,对于虎克与牛顿两个经典极限行为的关注点应该是它们的正比例行为(线性)和即时性(即不依赖历史的性质)。在回顾粘弹性研究历史的时候就会关心当时的科学家对违背这两方面行为的新现象的最初描述。

2. 弹性余效的发现与电磁学

“粘弹性”不是这一现象最初的名称。我们认为首个正式研究粘弹性的人是 Wilhelm Weber(韦伯) 。他使用的词是Nachwirkung,译成英语是after-effect。之后的粘弹性的研究者也都一直延用这个词。欧洲大陆其他国家也一直用类似意思的词。而在英国,克劳修斯曾提出过“金属的粘度”(the viscosity of metal)一词来描述(固态)金属表现出来的粘弹性,因此今天我们使用的viscoelasticity,其实是来自英国。当然,使用这个词还受后续元件模型的流行有关。我将在后面补充粘弹性用词演变过程的一些历史资料。

Nachwirkung这个词如何译成中文?我搜到日本的论文​(岡 1971)​用“余效”这两个汉字。后来发现台湾也用了这两个字。我觉得这两个字译得不错。本文就用这个词。

事实上,韦伯发现粘弹性现象的契机也来自他专注于研究的磁现象。在当时,韦伯和高斯(Carl Friedrich Gauss)因对地磁的关注而密切联系。在他们的合作研究中,韦伯主要负责搭建测量仪器。他们的工作直接导致了麦克斯韦的电磁理论​(O’Connor and Robertson 2009)​。扭摆或扭秤(torsional pendulum/balance)是当时常用的力学测量仪器。其中丝线是扭摆的关键传感器件,它的力学性能是扭摆灵敏度和准确度的关键(后面会再说)。当时人们已经普遍知道,要改进扭摆,就要对所使用的丝线的力学性能进行专门的研究。韦伯想改用更软的蚕丝作为扭摆丝线,因而对蚕丝的力学进行研究,从而发现了“弹性余效”,发表了1835年的标志性论文​(Weber 1835)​

科学史中一件大家确认的事是,电磁学的理论化借助了力学理论。但一般说到这一点时都举麦克斯韦提出其方程组这一例子。在后面介绍粘弹性历史时我们会看到,电磁学和力学在“余效”现象的理论化上也有互相借鉴的做法。

to be continue...

  1. ​*​
    Maria Grazia Ianniello是罗马大学物理系的教授,研究主要研究物理学史。这是她的简历:https://www.phys.uniroma1.it/DipWeb/didattica/ccl/2008-09/Programmi%20LS/1012181.pdf。罗马大学物理系还有一个物理学博物馆:https://www.phys.uniroma1.it/DipWeb/museo/home.htm。
  2. ​†​
    “relaxation”在力学中常译为“松弛”,在电学中常译为“弛豫”。
  3. ​‡​
    背景的了解当然有深有浅,这无非只决定了正式介绍的深浅。这里只关心“哪些是相关背景”的划定。
  4. ​§​
    这里面还有很多其他人的贡献,例如D’Alembert关于理想流体方程的工作。我还没有认真的总结这方面历史。C. Truesdell的力学著作经常有非常详细的历史记述,因此可以找他的著作来完善这个方面。
  5. ​¶​
    据这篇Editorial所说,是Winslow Herschel引起流变学家对这段诗的重视的。后者是值得一记的流变学家,他就是Herschel–Bulkley模型的那个Herschel。我根据Wikipedia上《物性论》英语译文列表点开了其中几个19世纪的译本,都跟这篇Editorial中的英语译文不同。目前尚不知道这段英语译文来自哪个译本,但这段译文是现在所有流变学资料引用《物性论》时所用的唯一一个版本的译文。其实这段译文未必是最好的,我建议大家去找不同的译文来欣赏。例如,网上能看到的最早的译文是1683年由Thomas Creech翻译的:So thro the strayner wines with ease do flow,//But heavy oyl or stops, or runs more slow.//The reason’s this, ’cause tis of parts combin’d//Far greater, or more hookt, and closely twin’d,//Which therefore cannot be disjon’d as soon,//And thro each little passage singly run. 郑融老师在科学网上也曾赏析过此诗(http://news.sciencenet.cn/sbhtmlnews/2012/7/260857.shtm?id=260857)。我想关于此诗引发的我们对“何为现代科学”的基本科学哲学命题思考,这篇Edtorial和郑融老师的文章已经给出一切应有的启发。
  6. ​#​
    I propose to call a material that behaves according to Equation 4 a Newtonian liquid.
文献列表
  1. Bird RB, Giacomin AJ (2016) Polymer Fluid Dynamics: Continuum and Molecular Approaches. Annu Rev Chem Biomol Eng 479–507. https://doi.org/10.1146/annurev-chembioeng-080615-034536
  2. Chang H (2007) Inventing Temperature: Measurement and Scientific Progres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3. Coleman BD, Markovitz H, Noll W (1966) Viscometric Flows of Non-Newtonian Fluids: Theory and Experiment. Springer-Verlag
  4. Doraiswamy D (2002) The Origins of Rheology: A Short Historical Excursion. Rheology Bulletin 71:7–17
  5. Dörries M (1991) Prior History and Aftereffects: Hysteresis and “Nachwirkung” in 19th-Century Physics. Historical Studies in the Physical and Biological Sciences 25–55. https://doi.org/10.2307/27757672
  6. Evans DJ, Morriss G (2008) Statistical Mechanics of Nonequilibrium Liquids, 2nd ed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7. Ferry JD (1980) Viscoelastic Properties of Polymers, 3rd edn. John Wiley & Sons
  8. Hyun K, Wilhelm M, Klein CO, et al (2011) A review of nonlinear oscillatory shear tests: Analysis and application of large amplitude oscillatory shear (LAOS). Progress in Polymer Science 1697–1753. https://doi.org/10.1016/j.progpolymsci.2011.02.002
  9. Ianniello MG (1993) Elastic Nachwirkung, Brownian Motion, and the Tide against Determinism: 1835-1920. Historical Studies in the Physical and Biological Sciences 41–100. https://doi.org/10.2307/27757712
  10. Kreuzer HJ (1981) Nonequilibrium Thermodynamics and its Statistical Foundations. Clarendon Press
  11. Markovitz H (1968) The emergence of rheology. Physics Today 23–30. https://doi.org/10.1063/1.3034918
  12. Markovitz H (1977) Boltzmann and the Beginnings of Linear Viscoelasticity. Transactions of the Society of Rheology 381–398. https://doi.org/10.1122/1.549444
  13. Markovitz H (1985) Rheology: in the Beginning. Journal of Rheology 777–798. https://doi.org/10.1122/1.549809
  14. Newburgh R, Peidle J, Rueckner W (2006) Einstein, Perrin, and the reality of atoms: 1905 revisited. American Journal of Physics 478–481. https://doi.org/10.1119/1.2188962
  15. O’Connor JJ, Robertson EF (2009) Wilhelm Eduard Weber. In: Wilhelm Weber  (1804 – 1891) – Biography – MacTutor History of Mathematics. https://mathshistory.st-andrews.ac.uk/Biographies/Weber/. Accessed 14 Aug 2021
  16. Oppenheim AV, Willsky AS, Nawab SH (1997) Signals & Systems, 2nd edn. Prentice-Hall
  17. Reiner M (1929) The General Law of Flow of Matter. Journal of Rheology 11–20. https://doi.org/10.1122/1.2116288
  18. Tanner RI (2002) Note on the beginnings of sinusoidal testing methods. Korea-Australia Rheology Journal 14:87–90
  19. Tanner RI, Walters RI (1998) Rheology: An Historical Perspective, 1st edn. Elsevier
  20. Truesdell C (1960a) A program toward rediscovering the rational mechanics of the age of reason. Arch Hist Exact Sci 1–36. https://doi.org/10.1007/bf00357393
  21. Truesdell C (1968) Essays in the History of Mechanics. Springer-Verlag, New York
  22. Truesdell C (1960b) Outline of the History of Flexible or Elastic Bodies to 1788. The Journal of the Acoustical Society of America 1647–1656. https://doi.org/10.1121/1.1907980
  23. Truesdell CA, Bharatha S (1977) The Concepts and Logic of Classical Thermodynamics as a Theory of Heat Engines. Spinger-Verlag, Berlin
  24. Voigtmann T (2014) Nonlinear glassy rheology. Current Opinion in Colloid & Interface Science 549–560. https://doi.org/10.1016/j.cocis.2014.11.001
  25. Weber W (1835) Ueber die Elasticität der Seidenfäden. Ann Phys Chem 247–257. https://doi.org/10.1002/andp.18351100204
  26. 岡小天 (1971) 高分子物理の歴史. 高分子 20:177–189. https://doi.org/10.1295/kobunshi.20.177
  27. (1930) Lucretius. Journal of Rheology 440–440. https://doi.org/10.1122/1.2116337

我是怎么看历史久远的论文的(不完全总结)

二十世纪之前的科学研究惯例跟今天不同。我们今天习惯的文献索取手段(就算不提互联网技术),在用于寻找历史久远的论文的时候,总有各种不适应的地方。

首先一定要尽可能找到一个论文的所有信息,确认这篇论文的存在。这些信息包括作者的全名(姓与名,拼写准确)、年份、标题、发表的期刊的全名、卷、期、页码等。历史上的很多期刊的卷、页经常被一些不小心的引用者搞错,但是年份是很少搞错的,更不用说加上标题和作者全名。用部分论文信息的关键词,在Google上搜索,可以搜到后续不同的论文引用这篇论文时的其他信息,如果你手头上的citation信息恰好有误,是很容易从Google上的搜索结果看到正确版本的(即大多数结果共同的版本)。

确定了信息,就要去翻阅相应的那本期刊,找到这篇论文。有些期刊,已经由我们熟悉的出版商做了电子存档,把里面的论文一篇一篇地独立出来,跟我们今天的论文一样放在这些出版商的网站上了,还有DOI号,因此不会造成很大的困难。例如Proc./Trans. R. Soc.、Phil. Mag.、Ann. Phys.等。所以一定要先看看会不会是这样的情况,不要走了弯路。但其中也有些问题例如Ann. Phys.的彩页问题,在我之前的文章已经讲过。但仍然有很多期刊,特别是曾经昙花一现,没有延续至今的期刊,并没有在这些出版商网站上像今天的论文那样提供下载。所幸的是很多图书馆或者国际组织都在对这些历史书籍进行扫描电子化工程(例如Google Books),所以这些期刊很可能都以一整本书的形式在相应的网站上提供下载。

要找到这些期刊,一定先要确定你想要找的那一年,这个期刊叫什么名字,是多少卷。在前互联网时期,人们往往不太注意这些标题、名称的恒定性,因为他们不担心别人通过关键词搜索会漏掉自己。在那个年代人们反正都是要亲自去图书馆查阅这些的,他们能保证被查到的关键只在于图书馆管理员是否尽职。所以他们在这些标题上的改变可能会根据当时的其他因素而变化,造成我们今天搜索的困难。同理,在前全球化时代,他们也不觉得一定要统一一种国际通行的惯例。例如卷号是每年都从1开始,还是从期刊的第一卷开始跨越年份地编号。如果是前者,卷号并不唯一对应一期。今天我们都习惯后者了。 我们所说的“卷”,英语为volume,常简写为vol.或v.;德语叫band,常简写为bd.;法语叫tomé,常简写为t。这些历史期刊在卷之上还有系列(series),法语是série。有时系列是不重要的,因为卷号唯一对应一本。但有时系列是重要的。不同期刊之间要小心。否则你手头上的citation信息明明年、卷都对了,也找到了这本期刊,但却发现相应的页码没有你要的这篇论文。

例如,Mémoires de l’Academie Imperiale des Sciences de Saint Petersbourg,这个期刊是法语标题的,但实际上是俄国的。里面常常同时有德、法、俄语的论文。对于这个期刊,除tomé号之外,“série号是重要的。写了t. 6(第6卷)的有三本:1818年的标题是“Mémories de L’Académie Impériale des Sciences de St. Pétersbourg. Tome VI. Avec L’Histoire de L’Académie pour L’Année 1813 et 1814”;1851年的标题是“Mémoires présentés a L’Académie Impériale des Sciences de St-Pétersbourg. par Divers Savants et lus dans ses Assemblées”;1857年的标题是“Mémoires présentés a L’Académie Impériale des Sciences de St-Pétersbourg. Sixième Série. Sciences Mathématiques et Physiques”;1863年的标题是“Mémoires présentés a L’Académie Impériale des Sciences de St-Pétersbourg. Sixième Série. VIIE Série”。但Citation一般期刊只缩写主标题,对于这个例子,对应年份是很关键的。

老的期刊的电子存档,首先可以在Google找找看。我现在知道的有Biodiversity Heritage LibraryGallica、Google Books、巴伐利亚州立图书馆。网上也有很多大学的图书馆网站总结了一些历史期刊的数字存档去哪里找,所以在Google上搜也会搜到这些网站。还有一个好的源头就是这些期刊的Wikipedia词条。注意要找这些期刊所在语种的词条,不要看英语的。因为这些期刊的国家的网友做的词条只会比英语词条更详细。用网页翻译就可以一键翻译成英语。

类似Gallica这种把一个期刊所有年份全部做了电子化的,一般也会按年份卷号给你查找。但Google Books对待这些期刊都当作独立的书(因为Google Books的计划是对图书进行电子化),所以很难定位到你要的那一期。但有时你还是很寄希望于能在Google Books上查到。所以在Google Books上搜索的时候最好加上这个期刊里印的卷号。例如你要第78卷,但期刊上会印的却是Band LXXVIII。罗马数字在那个年代很常用。你可以在网上找个罗马数字和阿拉伯数字在线转换工具解决。

另外还可以试试在Google搜期刊名再带上Wikisource,看Wikisource上有没有大总结。例如Annalen der Physik在Wikisource上的页面堪称一站解决所有问题。同理,在wikisource上要找你的期刊相应的语言的词条。通过Wikisource你也会了解很多期刊的标题延革、历史命名惯例,以及常见的电子存档网站,积累很多知识。而且Wikisource上除了有按期刊做的词条之外还有按人做的,例如F. Kohlrausch的词条(同理要找德语的)。

找到了你要的文章之后,就是要把它翻译成英语。第一步是对文件进行OCR。一般上述的这些电子存档网站都能下载整本期刊的PDF。可以用PDF编辑软件把你不要的页删掉,只剩下你要的论文那几页。然后去找个OCR工具把它的文本提出来。OCR的效果很依赖原图片的清洁和清晰度。所谓清洁就是页面上不要有一些小污点,否则会被OCR认为是句点,你事后清理的时候防不胜防,因为你又看不懂德语或法语。清晰就是字要清晰特别是德语法语有很多那些重音符号,不清晰的话OCR会认不对,或者认成其他字母,而你又看不懂德语或法语,认错了你也不知道的。所以,在上述查找电子存档的那步,不要找到一处就万事大吉了,要尽可能把全网你能找到有的版本都找到,选出一个扫描质量最好的来进行OCR。

OCR工具也有好有坏,特别是针对不同语言进行优化的。有的OCR根本处理不了德语和法语。我喜欢在线工具,因为在线工具一搜一打把,马上就能试用,不用下载到本地安装完了才知道不好。经过比较我发现这个OCR在线工具比较智能,它真的能根据语言本身的语法进行智能优化,识别的错误率很低,而且对不同的排版还有一定的处理能力。虽然要付费但也是值得的。

识别出来的文本,经常会有多余的换行符,同时也会有一些明显可能识别错误的地方,例如原文中一些inline公式、希腊字母等。因此这一步就是要把多余的换行符去掉,同时清理掉肉眼可见的错误,得到一个比较干净的文本。然后上传给Google Translate去翻译。

Google Translate翻译的效果还是可以的,至少能让你知道每句话说什么。此时你就要把一些图、表等OCR做不到的部分从原文截图塞到相应的位置,然后打印成PDF,变成一个英语版的论文。

这时就可以像读普通文献那样进行阅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