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二十年代,Alfred Cortot、Jacques Thibaud与Pablo Casals组成了钢琴三重奏,合作了许多室内乐曲目,同时也包括Brahms的Double Concerto,由Cortot指挥。他们中任何一人的音乐造诣和当时的名气都不用多说,因此这一组三重奏被誉为“黄金三重奏”。李斯特时期以降,职业演奏家成为西方乐坛的新现象后,著名独奏大师组成豪华阵容三重奏的例子也是多不胜数的。比较知名的除了上述的Cortot/Thibaud/Casals外,还有Artur Schnabel/Bronislaw Huberman/Emanuel Feuermann、Myra Hess/Joseph Szigeti/Pabal Casals、 Eugene Istomin/Isaac Stern/Leonard Rose,Wilhelm Kempff/Herryk Szering/Pierre Fournier,一直到近期的Vladimir Ashkenazy/Itzhak Perlman/Lynn Harrell以及Maria Pires/Augustin Dumay/王健。特别要提一下在上世纪四十年代Arthur Rubinstein、Jascha Heifetz、Emanuel Feuermann(1902-1942,F死后换成Gregor Piatigorsky)三位不仅在当时,并且在整个演奏史中的执牛耳者曾短暂地组成过三重奏团,录制了Beethoven “Archduke”,Mendelssohn No.1,Brahms No.1等三重奏,被当时“有个趣味不高的评论家”(Rubinstein语)称为“百万黄金三重奏”(Million Dollar Trio)。
关于Mendelssohn的Trio No.1 in d minor,我一直只有Rubinstein/Heigetz/Piatigorsky的版本,勉强算上某天晚上在星海音乐厅听过的支离破碎的“星海版”,也就两个版本。虽然R/H/P的版本我怎么听怎么顺耳,但还是想找找其他人的演绎比较一下。这次我在网上找到了EMI Références系列的Cortot/Thibaud/Casals在1926-1929期间录音(3CD),其中就有Mendelsohnn的这首Piano Trio。Rubinstein和Cortot都是以肖邦名手闻名,这次恰好可能把他人以及两个“黄金三重奏”作个比较。
事实上,由于年代相差久远,较早的Co/T/Ca录音勉不了有浓重的留声机“嘶嘶声”,虽然我一向偏爱这种声音,但是拿来与十年后的录音相比较,很难做到公正。据称,EMI的这套唱片还是经过了录音师Charies Levin的一番努力,将钢琴部分的声音调整的更加响亮些,减弱了弦乐的音色。但是某些的方听起来弦乐还是把音箱共鸣的嗡嗡响。尽管如此,Co/T/Ca版还是要比R/H/P的版要略胜一筹,不愧是前辈。钢琴三重奏,有三件乐器,但是,三个乐品的份量分配变化多端,时而1+2,时而2+1,时而1+1+1,还有1.3+0.6+1.1等无限可能,更别提各乐器都有独奏部分,也有休止部分,暂时变为Duet或Solo。三重奏的艺术趣味全在于此。Co/T/Ca略胜R/H/P一筹,首先就在于此。尤其是第二乐章,整个乐章几乎全部是钢琴与弦乐的二重奏,大、小提琴齐奏,共同制造音色独特的“Solo”。Heifetz和Piatigorsky虽然也结合得天衣无缝,但在份量上Heifetz的琴音始终占优,带领着整个旋律;而Thibaud和Casals就好像两根丝在互相缠绕拧成一根丝,时而大提琴包容小提琴,时而小提琴又渗透出来,就好像是一个演奏家在控制一件乐器的音乐变化。听起来,让人感觉一种生命之间的缠绵(学生物的我则感觉好像是在DNA聚合酶的作用下一对DNA双螺旋缠绕生长——这是大自然的美妙时刻)。除此之外,Co/T/Ca三人制造ppp(极弱)的能力也是出神入化的。虽然R/H/P作为一代大师,在这方面也有许多出彩之处,例如第二乐章开始的一段钢琴Solo,Rubinstein做得就甚至比Co还要动人,但是毕竟只是点睛而为,不像Cortot等人能够在极高之处骤然噤声,欲言又止,情深如海而又讳深莫测,有时张力十足以至令人瞬间无法呼吸。美学说,音乐是感情到感情的“直接”传达,这种瞬间无法呼吸的感觉,不恰恰是我们在经历人生中最美一瞬时的感觉吗。相比,R/H/P则激情四溢,全情释放,尤其看第一乐章,虽然做得很完美,不失为另一种理解,但是同前者,则嫌挖掘不深;而且三个乐器在这种情况下斗争已多于和谐。
至于在Cortot和Rubinstein的个人方面,则实在难分高下。两位肖邦圣手的rubato都极其高雅,呼吸有致,剩下的只是两人的个性之别。Cortot触键比Rubinstein更软一些,尤其是在音群成堆的部分。第一乐章的钢琴几乎由一浪又一浪的音群所填满,对钢琴家技术的要求是很高的,Cortot和Rubinstein都属技术高超但不讲究之人,错音不少,但是在这一曲目的录音中,Rubinstein难见错音,但有的地方速度上缺少加速的那种动力,显得谨慎而不够自信;在同样的地方,Cortot却近乎肆无忌惮地让感情推动速度,尽管错音一大把,但还是十分流畅和高涨,令人不禁为这种即兴性(spontaneity)所感染。这是在录音中很难找到的现场感,也是优秀艺术家的可贵特质。乐评人Denis Matthews曾在一张Cortot的唱片中介绍到:
It is true that he (Cortot) was sometimes criticised for technical roughness and excessive rubato but his overall eloquence and imagination were unmistakable. In the early days of recording many artists took a less stringent view of material perfection, unifluenced by such artificial aids as tape-editing. When Schnabel played some wrong notes on the first side of the Brahms B flat Concerto it was suggested that ‘he might play it better’, to which he replied ‘maybe, but it wouldn’t be so good!’. The spirit and character of the music came first, an attitude shared by Cortot, Thibaud and Casals when they recorded the Schubert B flat Trio in 1926. Their ensemble was legendary and yet Cortot spoke of the spontaneity of their music-making with its absence of ‘premediatated discipline’.
讲到这个问题,我记起前段时间给一个拉小提琴的朋友传过两个我推荐的Liebesfreud,一个是Kreisler自己的版本,一个是Accardo的。两个都甚得该小品演奏之精髓,只是Kreisler的历史录音音色更加温暖,rubato更加忘我,是个堪称legendary的录音。但是那个朋友说,Kreisler的版本很烂因为——双音没有一个准的,音准太差了。这的确是最无可辨驳的事实——Kreisler自己拉的Liebesfreud没有拉准一个双音!这是多么Ironical的事实啊。
关于R/H/P这一三重奏,Rubinstein在他的回忆录里给我们透露了一些花边新闻。原来是在他们演出的海报和广告上,总把R的名字排在头一个,然后才是H和P,
海菲兹为此老大不痛快,“为什么就不可以变动一下,每次换一个排头的,让大家都有机会!”
我(Rubinstein)信口回答:“我无所谓。不过据我所知,凡是三重奏作品,出版总谱的时候都是按钢琴、小提琴、大提琴的次序排的。演出的时候这样排也是一向如此。”
他并不肯认输,“但我也见过有的三重奏总谱上印的是‘小提琴、大提琴,由钢琴伴奏’。”
“那一定是你自己那样印的。”我把他驳回去。
他很不高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确看到过那样印的谱子。”
我的火气也上来了,叫道:“雅沙(Jascha),就算是上帝来拉小提琴,还是要按次序排:鲁宾斯坦、上帝、皮亚蒂戈尔斯基(Piatigorsky)。”
他不作声了。不过在这以后,我们照样在一起录了三首三重奏,而且演奏是认真、有感情的。
要对这段令人喷饭的口角主持公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钢琴排头,的确也可称为惯例,如Co/T/Ca的EMI唱片封面,但是小提琴排头也不少见的;话虽说不少见,像Heifetz称说成“钢琴伴奏”的又过份了些,于是一场小口角是避免不了的了。Rubinstein还继续提过他和Heifetz合作小提琴奏鸣曲的评价,称H把这些奏鸣曲当作独奏乐曲来演奏,钢琴只是伴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