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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网瘾问题的意见(柴静报道观后感)

我觉得在柴静的报道里,没有越过“电击”这件事,还去关注“家庭教育”。既然家长认为使用暴力都没问题,认为没有这个孩子比有这个孩子好,认为他要能恐惧一辈子也好,那我认为,这无非是把治疗中心当成了监狱。因为网瘾不是犯罪,送不进监狱。所以家长希望有个类似监狱的地方能把孩子扔进去,治不好就算了,当没这个孩子。监狱尚且躲猫猫呢。就算是集中营,也是有理由的。只要把对象描述成更加恐怖的洪水猛兽,对其更加绝望,再残忍的手段都能变得异常合理。因此,纠缠在家长、孩子与治疗中心之间的供需关系上,不会有结果。

法律、道德和伦理不是专门有一堆破碎家庭来定的,而是由全社会来定的。网瘾的现象,全社会对其的评级是什么?是哪个等级的“洪水猛兽”?对于高级的洪水猛兽,全社会的做法是送监狱,或者死刑等等,有很详细的法律体系。现在对于网瘾,如果认为该送监狱,为什么不立法让它犯法?如果认为远不该送进监狱,那么为什么还要送到跟监狱等价的地方去?法律规定能不能存在私立监狱?

我看,也许社会上大部分人还是不清楚“网瘾”是哪个等级的洪水猛兽,也许新知客可以在这个地方切入,介绍网瘾实际上在学术上属于何种“紊乱”,科普一下。以便大家顺利对其评级。同时,也要举出同级的其他洪水猛兽是如何处理的,以同网瘾现在的情况作对比。

电击是否造成伤害,对那些家长来说,不重要;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人家家里的事情,也不清楚网瘾本身是不是真的这么可怕,因此也不好评论。“遇害”家长们的绝望,也很触目惊心。所以大家甚至认为电击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家庭教育”问题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可以看出,这些家长的人生观价值观就处在这样的水平,他们对人生的理解也是这样的水平。他们对孩子的期望仅仅是现象学上的成功,而不是精神世界的愉悦。家长也是生了小孩之后的角色,没生小孩,这个人就是社会上的随机一员。你不能要求在这个社会上随机抽一个人,他一定达到某个哲学高度。我们的社会也不是柏拉图的理想社会。“家庭教育”有问题的家庭绝对会一直存在下去,网瘾的少年,吸毒犯罪的少年,绝对会一直存在下去。有觉悟的人反思一下,至少认为这些受害家长是自讨苦吃,活该;但不会认为不应该电击。道理很简单,认为青少年犯罪,家长自讨苦吃活该,但不会认为就不用进监狱了。所以,思考家庭教育问题无论对受害家长,还是其他人,都是没什么效果的。

网瘾的科普,我也没看过,也许已经有很多了?在杨永信之前,好像已经有网瘾问题的新闻热点了,这么多信息,到底有多少科学成分?就是因为关于网瘾的新闻热了这么久,在科学上还是莫衷一是,才导致人们觉得网瘾是不治之症,电击疗法雄起,不择手段有了借口。就算是不治之症,我们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十几世纪,不是把治不好的人扔掉自生自灭的那种人文水平。

我们国家对待其他不治之症的人文水平好像已经赶上二十一世纪了,但是对精神病,还好像古代一样。不讲网瘾,最近一个精神病海归——孙爱武的遭遇,也折射出了一堆化外之民。而且,孙爱武没回国前,在美国也受过对待,两个国家对待精神病患的方式、制度,患者的命运,本来是立马显示出来。但是很可惜,所有媒体都报道过孙爱武在美国接受过强制治疗,但我没看到一家媒体具体详细地去调查孙爱武在美国从发现到接受治疗的过程和依据——因为很明显,孙爱武在中国就没有接受强制治疗啊。是中国特别人道还是中国特别落后?那么,网瘾呢?

我关于“科学报道”问题的回答

大家好!范主编把我加入了邮件列表里。我看完了所有的字,但还是可能不清楚你们讨论的焦点问题是什么。在此基础上仍然谈谈我的看法。

1. 关于“科学报道”概念的探索。我觉得首先要明确,新知客的科学报道,是不是完全没有先例,从来没见其他人做过的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我觉得不应该是。于是,我们应该有现成的例子可以参考。

(0) 首先,假设不做科普。纯粹介绍已成定论的科学知识不算“报道”。

(1) 像科学新闻双周刊或者科学时报那种把焦点对准学术圈内的“科学报道”我们自然不应考虑,但贵刊仍然做过像《与分子生物学死磕》这种介绍某学科发展道路,似为认识学科发展普遍规律提供参考的报道。

(2) 像经济类杂志那样报道一些科技行业动态,科技企业动作的报道,我们又考不考虑呢?像美国化学学会的C&EN就经常报道药厂试水干细胞之类的这种报道,但英国皇家化学学会的Chemistry World就很少这样的报道。

(3) 典型的“某国科学家最近发现xx……这项成果将……”这样的“新知”类“科学报道”(例如像ScienceNow),贵刊“前沿”文章的扩展版,或者贵刊曾经做过的一篇,全文就是介绍一篇Science上面的一篇论文(这篇报道水平还不错)。再延伸一下,那种“科技资料搜集展示”类型的,就是以长文介绍某一方面知识(《被剥光的红豆杉》),这就类似于NewScientist上经常出现的文章类型。这些文章只有在内容选择上有一定的时效性,都算报道吗?

(4) 我能想到的都想了,最后一种就是那种民生相关,具争议性,敏感性的,大家最热衷的那类报道。要注意的是,就算是在这类报道中强化科学因素,也有很多同行做的了。南方周末有一个“科学”版面每期都有一篇长文,所属类型一般可归入新知客的深度报道。像这样的事情就是电击治网瘾,永恒的食品安全、矿难等等。

我之所以明知大家在谈第四条,还举出这么多条,其实观点是这样的,只难一个新闻(网瘾)为例子就试图探讨“科学报道”的概念是不合适的。不同的事件涉及到的科学具体学科不同,很多因素的取舍也会取随之不同,像你们谈的“定论”的问题,在网瘾事件里可能这样看,在其他事件里就不一定了。科学的做法应该是先有一个调查面,然后总结出一些共性来,这样才能对事物下一个定义。列出这么多种可能的类型,就是说我们要先确定调查面,哪些考虑哪些不考虑。这样有助于解答“科学报道”的概念问题(当然这是新知客版的概念)。如果一未求新,思路反而越想越窄。

2. 假设我们只考虑第(4)类型。 那么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考虑读者。要根据我们定位的读者群的兴趣来定义我们怎么写科学报道。一个显然的道理是我们不能定位一个不存在的或者群体非常小的读者群。如果定位在一个较大的读者群,那么就很难说他们长期缺乏一种新闻,并由我们就很首先发明。我们如果又不想重复其他同类媒体的做法,要做点新的,又要考虑大部分读者群,那就只能分析现有同类媒体所做的这些报道,都缺乏了什么读者还想知道的信息和方面,我们专门把这些做好,就已经很不错了。总之,在这个第2点里我要谈的是两个问题:我们针对的是哪些读者?这些读者还缺少什么?以下要我要长篇大论地讨论这两个问题,慎入。

我在感情上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精英主义者,仇穷者。我的第一直觉往往与既得利益者的观点不谋而合,往往都很mean。但我在理性上很注意分析社会低下层的心态。我的做法就是去网易新闻挑社会类的肮脏小事来看网友评论。同时我经常也在开心网、豆瓣网留意许多转帖的投票和评论。我在科学网博客混了很久,也遇到不少从天涯网友风格的评论,估计是学术圈外的一般网友。我的感觉是,社会低下层,弱势群体的信任危机已经发展到极其严重的程度,他们处于完全不可调和的自相矛盾。首先,他们已经不相信任何“被告知”的信息了!但因为他们是弱势群体,他们永远只能“被告知”。人除非死了或者疯了,否则任何决择又都必须有依据,必须说明你相信什么。这导致在很多事情上面,弱势群体的态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减少决择次数,以免又多一次“被xx”。例如,最好别搞什么垃圾处理,地点怎么选都不对,处理方式怎么定都不对;大型石化项目也是这样,反正什么都别搞最好。因为对他们来说,“上面的人”无论搞任何事情,无论怎么搞,都是在占他们弱势群体的便宜。他们已经绝望。每次在这类事件上,民间一方流传的谣言,表面上虽然是不懂科学的缘故,但实际上都是为了“反对一切,打倒一切”而笨拙地炮制出来的。在QQ群上说“千万不要相信xxx,他们其实想xxx,传十个群以上母亲一生平安。”之类的全都是这种。我认为,中立的,不搅和的新闻报道都不应该考虑这读者。因为你的中立在他们眼中就是跟他们对立。只有强烈预设立场的赚草根眼球的报道才是以他们为定位的。我个人不希望新知客做这种报道。补充说明,番禺烧垃圾的事情,虽然涉及的有相当一部分是祈福新村、丽江花园这种高级楼盘里的白领或中产,但他们表现出来的理性实在有限。完全可归为绝望的弱势群体。在中国没有真正的中产,绝望人士就是基本上大部分人。

因此,只要一个事件走到了这种地步,科学已经非常次要了。唯一有趣的,能引起读者兴趣的,就是利用“看客心理”,追踪报道这种博奕的过程。要扭转这种局面,唯一的出路就是政府的程序信息完全透明!我特别强调“程序”,是因为现在一些大城市的政府虽然在信息透明上有些进步,但程序信息仍然讳莫如深。要透明来解决绝望的道理记者们不是不知道,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很多信息做记者的也没办法搞到。如果就算依法办完了事,群众都是一律认为你不了了之的,那还有什么可谈的呢?我觉得大家应该关注钓鱼事件中郝劲松律师在上海市长认错之后的后续质疑,他质疑过,具体是哪个职员,警号多少,如何部署,几点,在哪里执行此次钓鱼。这次钓鱼查出来伟法,那之前的呢?不是一个调查结果,一个道歉,找几个无辜的高层下台就完事了。美国前总统克林顿与莱温斯基案的调查,连是谁拉的裤链这种问题都要问清楚并且全国公开,整件事情清晰到每个citizen都能自己重演一遍。完了好,大家觉得也就那样,放你一马吧,你连任。这就是“程序透明”,只有这样,民众才不愤怒不绝望,才“和谐”,官帽子还能继续戴,直接责任人去坐牢。在我们国家,我们的公民已经无力去质问得这么细了,已经绝望。总之,在大多数敏感性群体事件中,科学是很次要的事情。程序不透明的问题,例子屡举屡有,正龙拍虎,开胸验肺,甲流弃婴……多数就是找个人下台。但这些人多数不负直接责,不直接拿刀捅人,罪不至死,因此又顺便解释了为什么很多被免职的官员过段时间又在新岗位上任了。

另一种可能的做好的就是网瘾这种,就是在社会低下层内部有分歧的。这种事情,中立新闻就很有做头。这样的事情特别少,我平时偶尔遇到,每次都非常感兴趣。但现在想不起

给阿米巴虫“扇巴掌”

2010年1月《新知客》专栏。

ResearchBlogging.org

在一些搞笑电影里经常会看到类似这样的情景:主人公甲在主人公乙面前左右扇巴掌,乙不得不左右摇头闪避。反复几次之后,甲停止了,但乙的头还是摇晃不止。类似的情景还有站在乒乓球桌旁观赛的观众,球已经出界了,头还在左右摇晃,等等。这不算是什么高级的幽默,最多算是滑稽。我很纳闷最初是谁先想出这点子的。因为,在实际生活中我们根本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就算真的有某种惯性,那也最多持续个一下半下就反应过来了。就算是动物,也没有观察到这样的情况。我曾经这样耍过猫,但是猫甚至比人还警觉,每个眼光都根据即时情景而反应,没有任何“惯性”。

非常低等的生物中才能观察到类假“扇巴掌”的“惯性”行为,例如阿米巴虫。研究者在让阿米巴虫在湿热环境下在一条凝胶槽蠕动,阿米巴虫喜欢这种环境,于是活动较快。然后,研究者交替地在干冷和湿热环境之间周期变化,阿米巴虫在干冷环境下,移动速度会减慢,在湿热环境下又会恢复。奇怪的是,当研究者停止环境变化,持续恢复到湿热环境之后,阿米巴虫的行速还是会相同的节律下减慢速度,好像“预见”到了下一个干冷环境的来临一样。这几乎可以说是在单细胞动物中观察到了“记忆”现象,尽管这种“记忆”现象对于高等动物来说滑稽可笑。

到底阿米巴虫是不是真的“记住”了以前发生的事情呢?显然不可能。因此,研究者认为,是阿米巴虫细胞内部的生化反应体系具有惯性节律的性质,由外界触发后,能运行一段时间;但如果没有新的刺激,就会缓慢衰退。这种化学振荡反应是人类早已发明了的,例如BZ酸碱振振荡反应。但是在阿米巴虫身上发现类似现象还属首次,而且这种性质可以简单地模拟“记忆”,也给了我们新的启示。

Saigusa, T., & Kuramoto, Y. (2008). Amoebae Anticipate Periodic Events Physical Review Letters, 100 (1) DOI: 10.1103/PhysRevLett.100.018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