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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楼的钟乳石奇观

2010年3月《新知客》专栏。

在现在的楼房设计,各层的下水道布置是统一的。走廊的下水口朝上,就能看见上一层楼的下水道水管。现在用的水管都是那种白色的PVC塑料管了。我们办公楼走廊的每个下水口旁边都有一坨水泥一样的东西,抬头一看,上一层楼的水管正钓着一条白白的“钟乳石”,正对着地上那坨“水泥”。这种景观其实还很普遍。

塑料是形成不了这种钟乳石的。这些塑烂水管漏水就罢了,为什么还会形成钟乳石呢?那是因为所使用的塑料水管填充了太多的碳酸钙——通俗一点说就是石粉。一般来说,塑料里面填一点石头粉啊,硅粉啊之类的,都是降成本。填了这些东西,极限力学性能会有所下降,但不影响日常使用,能达到国家标准就行了。但是要能漏出一大坨钟乳石来,得填多少石粉才行啊?我后来才了解到,生产这些塑料管,填个50%的石粉不在话下。也就是说,过半都是石头粉了,这还是塑料了么?其实已经是成用高分子来糊成的石头了。长期水流的冲洗,是能溶掉很多的。由于用的是石粉,不如天然的岩石致密,加上下水道的水都不是什么纯水,“A型B型AB型O型都有”,因此用不着几万年,也许只需几个月,就能看到钟乳石奇观了。我就觉得我们楼层东起第二条管的那条石头就有点像仙女……我其实也挺佩服这些厂家。塑料管的生产,是要将塑料树脂在螺杆机里熔化、搅拌,然后通过一个模口挤成一条连续的管。如果试图把一堆石头粉糊糊挤成连续的管,凭想象可估计,这种糊糊只会碎成一块块,没办法加工的(面粉糊不一样,因为面粉本身是高分子)。但是,事实告诉我们这有戏,还能赚钱。那只能认为高分子的确很神奇,少于一半的量,就能把石头粉糊成可加工的状态,还有就是因为利益的诱惑了。

遇到支持塑料袋的环保人士

savetheplasticbag.com

SaveThePlasticBag.com

在大学混了这么久,现在我的专业背景可以大致上比较明确显示为“高分子科学”,因为很惭愧到现在为止只有在这方面我认为自己可以不卑不亢地跟同行交流各种问题并获得乐趣。所以很自然,我跟“环保人士”不是一道的,因为我没有听说哪个环保人士支持塑料(包括橡胶)制品。

“环保人士”的生存之道

用“人士”这个虚幻的词语来形容这些人,显示了我国社会的落后。因为否则这些人在中国老百姓眼中看来无非是一些不务正业的人。反对环境污染和危害健康的事情好像不是正当职业,没有什么“编制”。事实上这些“人士”本身也的确有别的职业。但他们对于环保事业却显示出比自己的饭碗更高的热情和积极性,到处找新闻点,制造“效应”,振臂疾呼,联合各方,攻击各种企业或政府。这样的人中文里还有一个比较正式的词叫做“社会活动家”。但这个词也很别扭,听说过具体的“科学家”、“政治家”、“艺术家”,就没听说过一般意义的“活动家”——具体是啥“活动”?

在西方社会这样的“活动家”很多,不局限于“环保”。活在西方社会你想找到什么“令人放心”的、永远“光辉正确”的事情是非常困难的,科学可以当成恶魔来反对,环保也可以。真的无论什么观点你都可以找到痛心疾首地反对并大写博客抨击的人。对于洋人来说,什么东西如果无从反对,如果太正确了,就会很危险,不惜放下自己的本职工作去振臂高呼,而且这样的话还会获得广泛的尊重。但我们中国人觉得这样活着很累。要不是社会很黑暗,我们其实不愿意这么活着。

话说回来,要想在媒体发达,眼球普遍疲劳的现代社会,什么声音如果想让大多数人听见,不花费点代价是很难的。所以尽管“环保事业”是一个话题广泛的东西,但具体做起来必然要优先选择影响面比较广的点,倘“一击石”你必须起码给我“起千层浪”来一炮而红。所以,要反对塑料制品,具体地就是要反对一次性饭盒和塑料袋,要炒作的具体就是塑料里渗出什么添加剂或者降解产物引起死亡或至少致癌或至至少痴呆不育柏金逊症之类。总之,你要深谙媒体记者喜欢啥,因为你要靠他们免费帮你炒作,所以你实际上既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又给他们制造能有利于他们饭碗的东西——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我觉得把一个典型的中国老百姓突然扔到这种说法纷繁的西方社会里去,他会很不适应。每个专栏作家都用极其理性的语言向你“诚实”地呈现事物的“另一面”。利益集团的写手多得令人眼花。有幸被你的眼球扫视到的话语,事实上能用得起媒体工具的利益相关方,没有一个声音是真正来自“青天包大人”“为民请愿”的。你翻来复去总是无法一劳永逸地在哪怕一件小事上形成一个能经得起“考验”的观点,以释放你的脑筋去想别的事情。

支持塑料袋的理由

据说在美国超市收银处,经常要回答的问题是“Paper or plastics?”(用纸袋还是塑料袋?)因为,用纸和用塑料袋在环保方面都各有千秋。其实可以用做装东西的材料还有很多,但由于超市总是只问这两个。因此一度有这么一种潜意识就是,反对用塑料袋就等于说支持用纸袋。

如果一下子想不到塑料袋和纸袋如何“各有千秋”法,我在此插一下话:纸袋的大量使用意味着大量森林的灭亡,造纸工业污染极重;而塑料比纸材可压缩性大很多,打个比方:你丢十个纸袋,压缩一下,还是占了八个纸袋的体积;但是你用十个塑料袋,能压缩成半个塑料袋的体积。所以大量丢弃塑料袋比起大量丢弃纸袋来说起码对环境的压力没有这么大。塑料虽然来自于石油化工,但石油化工只耗掉石油产量的4%左右,其他全都是被拿去烧的。所以你少用塑料袋对保护石油资源没啥贡献,少用纸袋对保护森林资源就功德无量。因此,如果在美国你遇到一个支持塑料袋的环保人士,你多半会发现他的理由是来自于“纸袋如何更糟”。也有反对的意见,那就是塑料是永不降解的,纸时间长了可以降解并且至少无毒。你要回收塑料,要花费人力材和和能源,造出来的再生产品质量有限卖不了好价钱,亏本生意纯粹为了“擦屁股”,不划算……等等。

当然,反对塑料袋和支持纸袋之间并没有什么逻辑关系。我国很多城市已经实施禁塑令。我所在的广州就规定商场不得免费提供塑料袋,收费提供的塑料袋必须为规定的某几类可降解材料制成,厚度要达到多少多少。但是跟美国消费者的习惯不同,中国并没有“纸袋或塑料袋”这种二元选择——一向都是一律用塑料袋。所以禁塑令下来之后,无纺布袋子就莫名其妙地盛行起来了。无纺布袋就是塑料袋——那上面的材料就是塑料。

我就是要丢垃圾

事实上,我们喜欢“一次性”地使用传统塑料袋,仅仅是因为它免费轻便,而且质量恰到好处地差到你只能用一两次。我知道有一些善良的消费者会保留一些质量比较好的塑料袋,以便下次出门要带点啥的时候能用。但是当初之所以把塑料袋带进门,绝对是因为方便。

谁都知道,如果大家都不产生垃圾,你用什么袋没人管你。问题恰恰是现代人的生活一定要产生垃圾!一定要使用一次性饭盒!一定要使用一次性购物袋!洗澡莲蓬头的水压一定要足!一切的一切——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么?这些便利,是生活质量的体现。如果环保意味着降低原本已经达到了的生活质量,那么我相信无论环保人士如何疾呼,环保生活只会局限于还没有持家养小孩的公主病白领萝莉的小气质小时尚。

真正有前途的环保,不是要求消费者怎么限制自己,而是通过技术革新,在保持消费者生活质量的同时,消解掉因此而产生的环境压力。环保事业应该建立在“我们一定要丢垃圾”的前题上发展,而不是叫我们不要丢垃圾,甚至不要用这个,不要用那个,“与自然同呼吸”,回到茹毛饮血的原始人时代。

你要丢垃圾对么?那好,没问题,你丢的垃圾会被降解掉——肆无忌惮地丢吧!

什么?你丢的都是不可降解的——因为可降解的塑料制品都比不可降解的成本高,没有商家使用?那我研究一下,让可降解的比不可降解的还便宜。

什么?技术上不可实现?那也问题不大,我研究一下,把不可降解的回收处理再利用,从只能回收10%发展到能回收90%,你丢的速度还比不是我回收的速度,你多丢点儿!

环保人士与塑料袋厂家“狼狈为奸”

技术革新的源动力和资本,只能来自于企业。一般老百姓没有那个钱和力量去搞什么技术开发的。

所以我们会看到,在美国一位备受关注的环保人士Stephen Joseph,受塑料袋厂商委托,建立了一个叫“拯救塑料袋”(SaveThePlasticBag.com)网站。最近美国加州通过一道禁塑令,引起了社会很大反响,这个网站因此也被推至风头浪尖。Los Angeles Times昨天的社论Paper or plastic or neither,以及环保人士专栏作家Patty Fisher都引述或采访了Stephen的观点。虽然这个拯救塑料袋的网站本身提供的理由也只局限于“纸袋如何如何更糟”、“禁了比不禁更糟”等方面,但Stephen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他说之所以愿意跟商家合作,是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是商家与环保人士合作发展和推广塑料回收技术(而不是限制塑料的使用)

专栏作家Patty fisher是死硬派的反塑料人士。她长期宣传所谓“无塑生活”理念(life without plastics)。其实这个理念并没有什么新意,因